“男朋友?别开玩笑,在我们班上,我是出了名的被男人甩,咏初是出了名的不甩男人,除了几百年前的某学长,她空窗期可长得咧!”
当傅歆在电话另一头大笑,他却是愣在座位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不过是想从傅歆口中打探出她真正想法,却意外发现这几年来她给他的全是错误讯息,不但骗他,还巨细靡遗地编造出身份、外形、让他无法识破,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有点忘了,你和那个李先生是怎么认识的?”他半眯着眼,从下午通完电话就积累至今的怒气,开始准备释放。
忘……了?这两个字让单咏初的心悬到了喉头。谁都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就她不可能,精明加聪明的他甚至比计算机还厉害,况且计算机还会中毒,他却是过目不忘。
“同事介绍的,我不是说过了?”她勉强勾起嘴笑道,放进嘴里的豆干嚼了半天却怎么也吞不下去,强涌的惊慌让她好像吐。
有问题,他一定发现了什么,最大的问题是……他到底发现了多少?!
看到那瞬间惨白却还故作无事的丽容,薛仕恺知道自己已在正中红心,但他被瞒得太久,怒气太痛,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之前那个……佟先生是吧?你们好像也交往不到四个月。”
“董,董先生。”她平板地更正,觉得世界开始旋转。她完全确定他是故意的。“四个月没错。”
“再往前应该是林先生,他比较久,至少有半年,然后是陈先生,苏先生——”他继续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有时会状似思索而停顿了下,但她知道其实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从回程中就不断累积的强烈不安,直至此时已濒临溃堤边缘,再加上他的刻意凌迟,单咏初根本无法招架。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却不明说,而是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摆弄出和那时一样的情景,还将她编过的谎言一条条地列在眼前,从容地戏耍着她。
像有只无形的手用力攫住她的心,她无法呼吸,泪泛上眼眶,被她用力咬唇忍住。如果他是在惩罚她的越线,他成功了,他的精明他永远都敌不了,他不需要破口大骂,她就会自己溃不成军,和他对峙,败的永远是她!
薛仕恺将她的反应全都敛进眼里,表面无动于衷的他,其实全身肌肉因强忍情绪而绷得死紧。
如果不是太了解她,那脆弱的无助模样绝对会惹得他心疼罢手,但他知道她有多坚强,若不是把她逼到崩溃,惯于压抑的她什么也不会说,那些恼人的泪也不会落下。
他已经忍让太久了,怕她受伤,怕会造成她的压力,她回避着,他也就包容地不再追问,结果呢?却反让她将他蒙在鼓里,明明可以轻易看穿的疑点,却被信任的盲目让他变成一个毫无观察力的白痴。
去他的体谅!他受够了,今天他绝对不再放过她,若不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就算要跟她耗上三天三夜他也在所不惜!
“你受伤的事,李先生知道吗?就算分手,还是可以像朋友一样互相关怀啊。”他斜睇她,漠视心头的不舍,继续施加压力。“要不要我帮忙联络?我想你看上的应该不会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吧?”
惊慌化为冰寒将她笼罩,让她不由自主地发颤。他这是在暗示她吗?如果他坦诚一切,他们至少还可以保有像朋友一样的情谊,若她再选择隐瞒……她瑟缩闭眼。这是他的最后通牒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想坦承,但禁锢多年的秘密不是那么简单就放得开的,她不停地深呼吸想要找到力量,却只能哽咽地发出疑问。
看出她的防备正在瓦解,薛仕恺忍下攫住她肩头摇晃的冲动。
“你不该帮我做媒的,咏初。”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不会介入她的世界,也不会认识傅歆,她的残忍成了他的线索。
单咏初睁大了眼。爱上自己的哥哥是她最深的罪孽,也是她不愿正视的羞愧,就连亲如姊妹的傅歆她也不曾透露,又怎么可能会经由她转述到他耳中?
“不可能!我从来没跟歆歆提过那一晚……”她直觉反驳,却从他瞬间犀锐的眼神发现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她惊讶地捂住了唇。
机警如他,马上听出问题,强烈的震惊和错愕让他变了脸色。
“你记得?!”追问几近咆哮,他不自觉地朝她逼近。“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她骗他有过所烧男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记得他们发生过的事,她记得那一晚!
她想逃,但在他炽热的注视下她连动都动不了。她做了什么傻事?她该做的是抵死都不承认,结果她却自己招供?
“你……一直都记得?”从她的反应,薛仕恺不可置信地发现这一点。他却被她瞒过了,还瞒了两年。
那句话,击碎了她的心墙,将她用伪装强力撑起的世界完全毁灭。在她失口说出那句话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而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把她这两年来的努力全都摧毁了……
“我……”她将脸埋进臂弯里,彷佛这样就能藏住自己的无助。“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
“看着我说,看着我。”绝不只这样,她还在隐瞒,若只因酒醉失态的尴尬不会让她逃了两年。
她拼命摇头,脸埋得更深。不能让他看见她的脸,他会看穿一切,她对他的感情也会无法遁形。
第8章(2)
“咏初!”薛仕恺急到很想直接抬起她的下颚,却被突然窜过的念头震出一头冷汗。“难道你以为……我会再食髓知味地侵犯你?你把我当成了禽兽?”
“不,我没有。”怕他误会,急着反驳的她忘了隐藏自己,一抬头,望着他布满伤痛的眼,勉强凝在眼睫的泪失控落下。瞒不过了,什么都瞒不过了……
“不然你要我怎么想?你搬离家,装作没这回事,还捏造出一堆男朋友来骗我,除了防备我,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怒火从他眼里猛烈地往外烧,只要想到她用什么眼神看他,他就心痛得难以自己。
泪不停地掉,她知道自己再逃不过了,她像被逼到悬崖,明知不能再往前,却还是得踏出那一步。
“不是这样……”她闭上眼,若看着他,这些话他永远都说出口。“我不该喜欢上你,我知道,但我还是做了错事,放过我,不要再逼我了……”
说出深藏的秘密,等于将她心头挖了一个大洞,那种痛。那种苦,让她再也抑制不了,抱头哭到泣不成声。
薛仕恺不敢相信,既心疼得想将她拥紧,又狂喜得想手舞足蹈!
她喜欢他?却因为这样而远离他?天!
因哭泣而不停颤抖的纤细肩膀,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让他不敢贸然伸手碰触她。这些情绪,她竟独自背负了那么久;而被爱情迷惘的他,竟因为误解,而任由她在煎熬中受苦,想到她的压力、她的恐惧,他都好像自杀了自己。
“咏初,咏初……”它他强抑内心的激动柔声喃唤。“我们不是真正的兄妹,为什么要有罪恶感?那一晚,我不是因为喝醉,而是因为爱你,你根本不需要逃开。”
回应他的,是徒然睁大的泪眼,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有哀戚欲绝的伤痛。她心头最大的恐惧成真了,这不是爱,这只是他不忍见她痛苦的怜悯。
“你不用这么做,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羞愧和自惭给了她力量,僵直的身子开始后退。
真诚的倾诉被她当面甩了回来,薛仕恺愕然。她竟这样抹灭他对她的爱?
“你为什么这样贬低自己?”他想怒孔,但忆起她的过往,他忍住。“是不是爱情,我再清楚不过,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擅自为我下定论。”
一路带领她,他懂得她的缺乏自信,但他不也帮她建立起来了吗?他做得还不够吗?
“因为你的言行举止已经透露了,事实摆在眼前,我根本不需要猜。”若不是如此,她至少还能自欺欺人……
心突然绞痛,已无法再在他面前剖析自己的她想要躲回房间,却被他钳住手臂,逼她看向他。
“我做了什么?”他对她百般呵护,像易碎的水晶捧在掌心,她却指控他,那全出自于同情?
坐着的他,应该是居于下风的,但那强悍的眼芒却犹如居高临下,要她臣服,要她刨出自己的心。
挣扎什么呢?她已全军覆没,再守着残存的自尊,有意义吗?她讥诮扬笑,将手从他温暖的执握中抽回,看着让她爱极,却也将她伤透的他。
“爱会让人疯狂,但你太理智、太理智,我知道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回到房间里的她大哭一场,但再多的泪都带不走丝毫的心痛,只让她更觉得自己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