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不管,扁起嘴坚持。“爹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要!”
“好好好。”惠老爷子叹了口气,感伤地看着她,老眼通红,眼泪又再一次夺眶而出。
有这三个女儿,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流富春嘴里哼着小曲儿,喜色洋洋的跨进门槛,手里提着一包油酥饼,见了吉祥就笑道:“小姐,要不要吃些点心?”
吉祥温婉地摇头。“流伯伯,您有什么喜事吗?”
“小姐还没听说吧?”提起这事儿,他就满心舒畅。“听说鼎鼎有名的大盗王闯刚刚被抓了,还有半年前被通缉的采花贼李卿如,杀人逃逸的胡九忠等等,近来好些个通缉要犯,统统都被逮着了。”
这么巧?吉祥听完也感到惊奇。
“这些人都被通缉好多年了,怎么突然一起被抓了呢?”
“可不是吗?”柳富春一迳的笑,脸上的纹路皱得又深又浓。
“咱们京城里最近出了一名蒙面的赏金猎手。从捕役那里听说,那人总是一大清早,拎着犯人到衙门口报到,抓来的全是恶性重大的罪犯。官爷们可乐歪了,那些刀头舔血的差事,都有不怕死的替他们干。”
“老天保佑,但愿那个人可别受伤了!”吉祥面无表情的抛了一句,便低头继续整理账簿。
“要是能把腾龙寨的顾应军也抓来,那该有多少。”柳富春喟然长叹。
“流伯伯。”她蹙眉抬起脸。
柳富春摇摇头,禁不住苦笑。“欸,这些恶贼一天不落网,我心里老觉得不踏实。”
吉祥无奈地扯出个笑。
是啊,不踏实、不自由、不安心,怕东怕西的……
她回家已过月馀,家里忽然多了几个护院,出入都要带着侍从。除了惠源堂,吉人、吉蒂的夫家,她哪儿也不准去。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何况那条毒蛇还逍遥法外,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呢!
柳富春前脚才踏进仓库,吉蒂便接着手负在背,一脚跨进门槛。
“大消息,夔山失踪了。”才进门,就穷嚷嚷。
“嗯?”吉祥循声看去,只见二姊头上扎束着马尾,黑袍劲装,背后绑着一把单刀。“二姊……”想摇头,又不敢。
这女人真是……真是惨不忍睹啊!我朝堂堂的丞相夫人,成天打扮得不男不女,二姊夫也真是好脾气,这样都不肯管束二姊。
“惠吉祥,你那是什么眼神?”吉蒂怀疑地眯眼瞄她,语气不善。
“羡慕,是羡慕的眼神。”吉祥低下头,姿态十足谦卑。
真的真的,她真的很羡慕二姊嫁了个疼爱她的好男人,像二姊夫这种奇葩,世间少有,真的不多见了。
“欸欸,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那夔山……你到底想不想听啊?”吉蒂凑到柜台前,双手撑在桌上,黑瞳像天上的星辰闪闪发亮,分明是她自己心痒难耐。
吉祥默默瞅着她。吉蒂在她跟前笑了又笑,才终於开口。
“那天夔捕头送你回来后,不是带着一批人马走吗?后来啊,他就不见了!”
“什么意思?”吉祥不解。
吉蒂笑盈盈的比手画脚道:“就是他脱下袍服,挂冠而去,捕头一职从此不干了,还叫他的人马统统回广平城,自己消失无踪去也。”不干?消失?
吉祥眨了眨眼。乍听这个消息,像是平空掉进一个黑洞里,她彻彻底底傻住了。
为什么?她不懂。
就算不想当捕头,他娘还在广平城呢!
消失?他消失要去哪儿?
他到京城还有别的计画,为什么从没听他提过?
在他心目中,她就是这么的微不足道吗?
他们那些同床共枕、云雨缠绵之际,他就不能稍稍对她透露吗?是信不过她,还是……真把她是做暖床人而已?
“很惊讶吧?”吉蒂将她每个复杂的神情尽收眼底,开心得眉飞色舞。
呵呵呵,爱死撑,明明用情很深嘛!
“你……”吉祥回过神,气恼的瞪她一眼。“这已经不关我的事了,你干吗说这个?”
“你不想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吗?”吉蒂支手托起香腮,不怀好意地眯眼笑。“也不想知道他在哪儿?”
“都说了不干我的事了。”吉祥涨红脸,狠瞪着吉蒂,都是气红的——她可真是好姊妹,嫌她日子不够快活吗?尽说些浑话来扰乱她,到底存什么心?
“那好呗!”她旋踵退开几步,摇头晃脑的咧着笑脸,“等你想通了,再来求我喽!”说罢,转身欲走。
“二姊……”吉祥冲动的站起身,急急叫住她。
“嘎?你叫我?有事吗?”吉蒂负着手,侧耳笑问。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夔山的下落?”不对,吉祥为时已晚的轻抿唇,她被可恶的二姊骗了。
“你忘了我和神手帮的关系吗?呵呵呵。”吉蒂掩嘴低笑,“你聪明的脑袋这回猜错啦,我可没骗你,听说七保和夔捕头,可是拜把兄弟的关系呢!”
“没事你就快些回去。”吉祥懊恼的坐回位置上。
“噜噜噜……不想知道就算喽!”她伸伸舌头。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吉祥气闷地垂下脸,热气在眼眶里打转。
双手紧抓着账册,手在抖,连册纸都抓至发皱。
千不该,万不该,她实在不该昏了头,才会着了二姊的道,教她勾出心魔。
第7章(2)
她到底想怎么样?
不管夔山在哪儿、在做什么,她都不该过问,想都不要去想猜对……笨死了,她这呆瓜。
她瘦了一圈。
白皙的瓜子脸蛋低低垂着,月光底下,下巴更显尖细。
裙摆曳地发出沙沙声响,她沉静的姿态显得更忧郁了,了无生气。
不是回家了,气色怎么比在广平城时还糟?气死他,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吃饭?
风大一点她就飞跑了吧!
吉祥推开房门,转身落锁,接着横里忽然伸出一条臂膀,穿过她胁下揽住她的腰,害她差点儿放声尖叫。
“吉祥——”一阵热切渴慕的低语拂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她险些站不住脚,全身激动的微微打颤。“我好想你……”那道声音像梦境里的天籁之音,美妙得不像是真的。吉祥软绵绵地倚在身后那堵高大的肉墙上,努力压抑疯狂的心跳。
她闭眸吞了口口水,才找回声音,“你……你来做什么?”
“啧啧,好冷淡的女人。”夔山状似心碎地低头圈住她的腰,俯头轻叹,“我想念你的味道。”
“想念我的味道,所以,想走的时候就走,想抱我的时候就来,把我当成暖床的妓女?”吉祥掩脸痛哭起来。
她好恨,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舍不得这怀抱,她怎么让自己沦落成这样的?
“笨丫头,胡说什么!”他沉声低斥,手臂缩紧,把她姥姥箍在怀里,以示抗议。
“难道不是?”吉祥想推开他的手臂,手一摸,却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滑,缩手低头一看,“血?!”满手的血,吓得她几欲晕倒,拉开他的手臂转身惊呼,“你受伤了?!”
“小事一桩。”夔山脸色有点苍白,分明失血过量,却仍咬牙撑着。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她几乎快疯了,急着到处查看他的伤势,偏偏黑暗里根本瞧不清楚。她左摸右摸,血迹似乎在他手臂上,她赶紧拉着他到床边坐下,接着取出火石,想赶紧点燃烛火。
她的手一抖,连打了几次才点着。
火光逐渐晕黄燃亮,夔山闷闷地瞧着她的脸,小心低头探问:“嘿,你在哭吗?”
“没有,我哭什么?”
吉祥嘴上否认,小手匆忙拉开他的臂膀,只见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长达四寸,深约半寸,肉都翻出来了,间又血水汩汩渗出。
难怪他沾得衣服都湿了,竟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可恶!
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掉下来。
气死人,他怎么可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要死为什么不滚远点儿?
为什么偏偏让她心疼,故意教她瞧见这副样子?这混蛋!
吉祥放开他,起身走到柜子前,弯腰取出一支药箱,又端来水盆、干净的布巾,默默为他清理伤口。
夔山始终注视着她的脸,头低低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咬得死紧,斗大的泪滴仍然掉不停。唉……
“倔姑娘。”
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吉祥立刻拍掉它,抬头冷瞪他一眼。
夔山眼眸弯弯的瞧着她笑,黑瞳蕴着奇异温柔的光彩。
她只瞥了一眼,心跳顿时加速,赶紧专注处理他的伤口。
“你脸色很难看。”包扎完了,她凝视他的脸,忧心忡忡。
夔山闻言,眉一挑,脸上笑意更浓。
“会吗?看见你,什么精神都来了。”整整月馀不见,相思磨人啊,他憋得多辛苦,就怕……
吉祥忽然起身打断他的思绪。
“饿不饿?你不是最怕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急切地想做点什么,只盼他气色赶快好起来。自两人相识,她从未见他露出虚弱的模样,他这样……会教她心头拧得紧紧的,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