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缨在他心里从来称不上是个女人,反而比较像个天真不解世事的女孩,可如今她看起来却有着一股沉稳的气息,令人不得不折服。
他也不会形容,总之,就是“老板”会出现的笑容和气势。
这明明就是个平常她会出现的动作。
“欸?太阿?”冉缨放下茶杯,察觉到砧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细白的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孟少陵没反应。
难道是病了?
“太阿,嘎……”冉缨稍微起身靠近他,想要触碰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没想到却踩在他的脚上,她轻呼了声,想要把脚缩回来,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旁边倒。
孟少陵来不及思考,被她踏着的脚往上一抬,将她整个人拱了起来,双手跟着张开,扶住娇小的她。
……对,是扶住她。
虽然此刻他们看起来比较像抱在一起。
“哎哟……”冉缨可以说是狠狠地一头撞进他胸膛里,抚着被撞红的鼻尖,她眼里泛着雾气,抬首间:“你没事吧……”
唔……他偷偷在胸前藏了块大石板吗?怎么这么硬……
问他有没有事?应该是她有事吧!
“你没事也能在平地跌倒?而且还是坐着。”孟少陵毫不留情面地奚落她。
她歪着头,困惑地问:“我不是踩到你了吗?”
就是因为踩到他的脚,她收不住往前倾的势子,又怕踩痛他,所以才会成奇怪的姿势跌倒的啊!
“你以为自己有几斤?我还没弱到被踩一下就会哇哇叫的地步。”虽然她没说出来,但他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想到她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孟少陵不禁有些恼火,原本环绕在她腰际的双手,忍不住改掐住她水嫩柔软的两颊,并往两边猛拉。
不过说起来,她还真是轻盈。
像现在这样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也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虽然平常她看起来就是很小一只,只到他的胸前;偶尔拍拍他肩头像是安慰的小手纤细,好像一折就断了;还有醉了之后会蜷缩成更小更小……
“唔……”他还要捏着她到什么时候?冉缨微微发出抗议声,却没敢打断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他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应该是没事。
“嗯?”心里还想着其它事,孟少陵不经意对上她略带困惑的水眸。
“还好你没事。”眸光交会,她立刻扬唇一笑。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和的黑眸先是瞠大,接着别过视线,皱起眉。
“怎么了吗?”他干嘛突然皱眉?
孟少陵没回答,手却还拧着她两颊不放,但力道并不会弄疼她。
既然他不说话,冉缨也只好乖乖的趴在他胸前,任由他“蹂躏”自己的脸颊,反正也不痛。
只是他们都没发现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是多么的亲密。
“好了,我肚子饿了,今日是来用膳的。”七宝坊老板故意打断他们那过分亲昵的气氛。
孟少陵这才回神,松开了手。
见状,冉缨才盈着笑,退开他的怀中。“那么我去张罗。”
她如彩蝶般的身影翩然离开,孟少陵的视线仍追逐着她。
“看傻了?阿缨的老板本色。”七宝坊老板继续喝着热茶,一边打趣地问。
“在下不懂阁下的意思。”孟少陵重拾泡茶的动作,仿佛适才的失神停顿是七宝坊老板的错觉。
哼!想狡辩?他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七宝坊老板撇了撇嘴,“阿缨终究是生在故里的小孩,纵使她生活的环境过干单纯,养成了她这种乐天知命的个性,但她可是从小就跟着前任老板工作,自然会有那种气势。平常都被那天真的本性给掩盖了,只有偶尔会显露出来。”
“毕竟阿缨小姐是老板,如果没有气势,那会让在下很头疼的。”孟少陵平静的附和。
面对客人的敬酒,她也不懂得拒绝,仰首就干了;客人过分的要求她也不会制止,全都笑笑的答应,还得由他替她婉拒,才不至干让她在歇店前醉倒或是忙昏头。
不过,无论她有无气势,现在盘旋在他脑子里的都不是这件事。
她没有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即便扑倒在他怀中,面对着他,她都是维持一贯的态度,一点表情的变化也没有。
没由来的令他一阵不悦。
“阿缨小姐。”
“唔……”
“阿缨小姐,你该起床了。”
“嗯……”
“又熬夜喝酒了?”
“噢……头好痛……”
“宿醉没有药医。”
一早,孟少陵大刺刺地闯进冉缨的闺房,打开窗,让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不过依照某人仍赖在床上的发懒模样看来,冬阳的威力显然不够强烈到足以唤醒床上的小懒虫。
“嗯……昨晚的月色很美嘛……”冉缨拉起棉被盖在头上,不愿见到任何一丝阳光,那令她的头更疼了。
“有多少人喝酒的原因是因为月亮?”孟少陵来到床前,手一探,棉被立刻被他抽走。
“嗯……诗人?墨客?”早有防范的她用双手遮住脸,闷闷的声音由双手间逸出。
“你是这两者的其中之一吗?”孟少陵双手抱胸,低头俯视着她,眼神有着面对她才会表现出的据傲。
“嗯……好难过……”只不过忙着头痛的冉缨没看见。
“快起来。”他催促着。
面对这个一身酒气的家伙,他得叫醒她。
这俨然己成了他每日早晨必须做的事,比冉缨早起床,到她房里替她泡上一壶醒酒的热茶,然后叫醒她。
“不能再等会儿吗……”软绵绵的嗓音有着撒娇的成分。
“我替妹倒杯茶。”孟少陵可是丝毫没有动摇。
“谢谢……”她一边呻吟一边道谢。
“甭客气,因为你得下床亲自走过来喝这杯茶。”孟少陵将杯子搁在桌上,长指敲了敲桌面,要她自己过来。
“噢……”他果然不可能轻易通融。
冉缨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身,水润的眸子显得朦胧,她一手扶着脑袋,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倒回床上,喃喃道:“好想泡澡……”
“碧茵己经替你烧好水了。”孟少陵接住她又要往床上倒的身躯,逼她下床的意思坚决。
她轻拊掌,下一瞬便推开他的手,倒回床上,“太好了,要她再等我半刻钟吧。”
从醒来到现在,这是冉缨说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起来。”他的语气坚持。
“唉……”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说话。
于是她只好站起身,步伐踉跄地朝桌边走去,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孟少陵则早步回桌边等她了。
“谢谢……”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冉缨迷迷糊糊地道谢。
“如果你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自己醒过来,我的辛苦会有代价。”孟少陵掏出记录着宾客预约的册子开始排一日的日程。
闻言,冉缨扯出苦笑。
要她在早上自己醒来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5章(2)
“明天你热一壶酒代替茶,也许可以……”她小小声道,同时拉开身旁的椅子要他坐下。
她早上原本还可以捞捞散落在床四周的酒瓶,看看有没有前一晚喝剩的,但自从他接管了叫她起床的工作后,不用说酒瓶被收拾得千千净净,每晚入夜前能喝的酒,数量也少了许多。
孟少陵拒绝坐下,下意识不想和她太过接近。
冉缨耸耸肩,也不坚持。
“别开玩笑了。”一大早就让她喝酒,是要一整天的工作都不做吗?
“以前我可以喝到半斤的……”唉,有人管帐固然是好事,但她真怀念以可以肆无忌惮喝酒的日子。
虽然千姨也会念她几句,却不会强制规定她不能喝,可他……
冉缨偷偷瞥了孟少陵沉静的侧脸一眼,继而冒出一长串叹息。
“太多了不是吗?”孟少陵反问。
“会吗……”她含着手指的招牌动作又出现,同时满脸困惑,“我娘以前一日都喝上两斤半,还嫌不够的说……”
还敢说!是谁喝超过半斤就昏头转向的?
“下次见到大老板,我会记得向她请教该怎么让你喝了半斤还不会醉。”即使在故里己经待了一阵子,孟少陵还不知道冉缨的母亲己经过世的事。
闻言,冉缨微微一怔。
对了,太阿还不知道……不是刻意对他隐瞒,而是没机会告诉他,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好拿来说嘴的事,就一直忘了说。
“嗯……如果你想问的话,改天我可以带你去问问。”也差不多是时候去探望娘了。
“大老板住在别处?”他一直想见见把冉缨教育成这副……模样的女人是怎么样的个性。
“今年冬季冷得早,娘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她很怕冷的……”放下杯子,她垂下眼眸,双手无意识地在檀木制成的桌子轻抚来回。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她似乎不怎么有精神,不是宿醉的疲劳,而是脸上的表情少了些许她会有的光彩。
“大老板住在山脚?”
如果要判断冉缨母亲不住在故里的原因,大概就是上了年纪不方便住在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中。虽然这里只是山腰,不过这座山可不矮,说是山腰,离山脚也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附近又没有其它住户,要做上什么事都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