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正入神,忽然四周出现一片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呼喊着什么,紧接着,车外的孟豪大声喊道:“主子,在车里坐好,别出来!”
“怎么了?”她一震,手指紧紧扣住车窗,想看看外面的情势。
“他奶奶的,有山贼竟敢劫道!”孟豪低声骂了一句,“主子放心,我会护您周全!”
很快,就听到兵器碰撞,以及人声呼喝,这让白佳音大为紧张。她没想到西岳的泰岳山贼,真的敢在两国边界处动手,而且还是挑在一个这么糟糕的天气之下。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她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出去,但是坐在车内看不到任何外面的情形,更让她焦虑万分。
忽然间,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她秀目圆睁,是一个山贼正持着刀,冲她嘻嘻笑着,“原来还有个漂亮妞儿在这里,走!跟我们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那人上来伸手拉她,她顺手将旁边的一壶热茶丢了过去,洒了对方一身,那人痛得大叫,“这丫头真是该死!看爷回头怎么疼你!”
那恶狠狠的话,随着寒光闪闪的刀锋再次逼入车内,正当她无计可施时,那人却陡然翻了白眼,倒了下去。原来他的背后被人用一枚小小的袖镖打中。
这血腥的一幕看得白佳音心惊肉跳。
孟豪在外面喊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她平静了一下心绪,双脚用力一踹,将那具死尸踹了出去。
忽然间,有人砍中拉车的马,马儿负痛之后,立刻扬蹄疾奔。
白佳音紧紧抓住车内的扶手,才不至于从打开的车门被甩飞出去。
虽然情势紧急,但她依然在冷静思考。或许自己应该爬到前面去,想办法拉住马的缰绳,才不至于让马跑得太远?
但是眼下如果跑离了那片战场,自己却能保命,日后孟豪他们再来找她就是了。
这两种念头在心头飞快地交织,让她一时间无从抉择。
猛地,马车震了一下,接着,马头冲下,车身直落,迎接她的,是一条深达数丈的深沟。
她惊得想要叫出来,但是四周天旋地转,陡然袭来的疼痛让她一下子昏厥,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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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火光……很热……热得温暖……热得好像可以让人忘了疼……
缓缓睁开眼,白佳音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作梦,的确有一簇火,就在距离自己不过四、五尺外的地方燃烧着。身边,漆黑得看不清是什么样子,只隐隐约约可见有道人影在火堆旁像是忙着什么。
“孟豪?”她迟疑地念着手下人的名字,直觉眼前这人并不是孟豪。孟豪要比这人魁梧,也该……比这人干净些吧?
“醒了?”懒懒散散的话,听来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接着,一道黑影罩在她的眼前,随之跃进她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你?”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很疼,但按揉却不能缓解任何的疼痛。
“嗯哼,能认得人,看来你的命是保住了,脑子也没摔残。”他打趣着她,用词颇为刻薄。
“这里是哪儿?”她张望着四周,借着火光,发现自己竟然像是身处于一个山洞之中。“我的手下人呢?”
“不知道,大概……被山贼杀死了吧?”他耸耸肩,重新坐回到火堆旁,火堆上架着一只正烘得通红的烤鸡。
白佳音心头一沉,立刻坐了起来,头不仅疼,还让她眼前一阵阵晕眩,但是她依旧扶着山壁勉力向外走,伸臂之时,小臂处传来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仔细一看,原来那里已经受了伤,只是被一块破布包好。
“这里可没有上好的金创药,只能凑合替你包扎一下。”那乞丐说。
“多谢。”她头也不回。
“喂,你去哪儿?”他在后面叫道。
“找我的人。”她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
外面,风雪依旧,山风比起白天似乎更加冷厉,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皮肤上,疼得有些麻木了。
“你疯了?就这么出去,非死在风雪中不可。”他从后头拽着她,硬生生地把她拖进洞里,丢在火堆旁。
“老老实实地坐着吧,好歹要等雪停了再走。”他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歌谣,转着火堆上烤架的摇把,笑咪咪地说:“虽然大小姐不肯施舍我这种穷人一文钱,但我可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这么冷的天气里,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撕扯下一只鸡腿,油乎乎、脏兮兮的手握着那鸡腿递给白佳音。
白佳音冷眼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丐帮的?”
“算不上。”他见她不接手,干脆自己吃起那只鸡腿,“过客而已。”
“无门无派?”白佳音狐疑地盯着他,心中总有种警觉不敢放松。
“门派?我又不混江湖,哪儿来的门派?大小姐不是也无门无派?”他说笑间已经将一只鸡腿吃了大半。
“是你救了我?”她眯着眼,火光中对方的身影实在有些缥缈,看起来很不真实。这个人出现得很突兀,又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好像故意冲着她来似的,就如同这伙从天而降的山贼一样。
“大小姐是在怀疑我的来历?”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悠然一语已经戳破她的心思。
她冷冷一笑。“难道你不值得怀疑?”
“那大小姐觉得我是什么人?是山贼强盗?还是淫贼采花盗?”他用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火光又旺盛了些。“别胡思乱想了,我说了我只是名过客,不是冲着你而来,救你,也只是凑巧。正如你说,我是七尺男儿,男儿怎么能看到弱质女流摔入深谷之中,然后任你自生自灭?”
白佳音沉默半晌,忽然坐到他身边,伸出手,从那只烤鸡上狠狠地扯下另一只鸡腿,开始努力地咀嚼起来。
这下子那乞丐倒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以为大小姐嫌弃我这人手脏东西脏,不会吃的。”
“吃了才有力气走路。”她吃得并不快,但是每一口都用力地咀嚼着,“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语气中的坚决和冷静,不由得让那乞丐的眸光幽幽,盯着她侧面被火焰映得通红的脸颊,似是没想到她这副看似柔弱的外表下,还蕴含着一种让人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里距离泰岳山有多远?”她吃完后问。
“泰岳山?大概三四里路程吧。怎么?难道你还敢上山挑寨不成?”乞丐取笑道。
“是要去一趟。”她却点点头。“有些东西要拿回来。”
“跟山贼要回他们抢走的东西?”他讶异,想笑又没笑出来。“你知道什么叫与虎谋皮吗?”
“那张‘皮’本不属于他们,他们没资格拿走。”她终于将一整只鸡腿都吃完,眼前又递过来一只鸡翅膀,是他撕给她的。
她犹豫一下,看着翅膀后那双幽然冷笑的眼,像是一种轻视,又像是一种研判,于是她将鸡翅膀接了过来,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继续吃了下去。
“你这个女人挺有胆识的,但是做事却欠缺思量。”他慢悠悠地说:“当初你的手下劝你不要在风雪中出行,你不听,如今受了伤,跟手下又失散了,却想独自上泰岳山找山贼谈判,每件事你都是在冒险,凭什么认为你一定是对的?就因为你是白家大小姐?”
“因为……我不能错。”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即使错了,也要让错变成对。”
他的眸子陡然亮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复述着她的话,“不能错,即使错了,也要让错变成对?很有气魄的话,若你是个男子……该有一番风云吧?”
“女人也可以。”她不屑于他话语中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白家的女孩子,向来都是凌驾于男子之上的,没有了男人,她们一样可以撑起一片天。
待她将鸡翅膀也吃完,他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一壶酒来丢给她,“喝酒可以止疼。”
她更没犹豫,不知道是真的想止疼,还是想在他面前不示弱,打开塞子一口气就喝下大半瓶。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男人也没有你这么个喝法的。”他没想到她会喝得这么猛,急忙一把抢过来,看着瓶里叹道:“连一半都没有给我留下,你以为我弄来这壶酒容易啊?你可要赔我。”
“我现在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她褪下一枚戒指丢给他,“拿去买酒吧,够把你醉死的。”
他捡起那枚戒指,对着火光看了看,笑嘻嘻道:“是翡翠的?倒是挺值钱,不过姑娘家不该把随身带着的东西随便送人,会让人误会的。”
“我和你,有什么可让人误会的?”她轻蔑地斜睨着他,“难道我还怕人说我看上你吗?”
他向后一倒,靠着山壁,一边喝着剩下的半壶酒,一边凝视着她,悠然说道:“我听说你已经许婚给什么冯家了,但是人还没嫁过去,丈夫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