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律子离开,韦薇安尚且反应不过来。这充其量只是一只花瓶,何须讲得那么神秘?她蹲下身去,先看着脚踝划出的伤口,然后拾起一片破片,好奇的检视着里头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律子那神情是怎么回……
“啊——”正前方倏地响起尖叫声。
她赶紧抬首,发现鬼冢英雄一行人已经进入前厅了!
“发生什么事了?”秘书佐佐木急忙冲了过来,“天啦!你怎么打破了?”
“我……”韦薇安很想说不是我,但霎时想到,律子应该是想嫁祸给她吧?
鬼冢盟的规矩是很多,但是好像没说打破东西会怎样吧?
“就只是个花瓶,我等一下扫起来就是了。”她站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鬼冢英雄,却见他冷若寒霜。
不对劲……韦薇安喉头一紧。这是什么气氛?难道这个花瓶是稀世国宝吗?她掐了掐拳头。早该知道,律子哪有这么善良!
“只是个花瓶?”他的语调降至冰点。
“我不知道这花瓶的来历……你要告诉我吗?”她深深吸了口气,顺便观察四周,发觉其他人的脸色比她还苍白。
“那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瓷器之一。”他向她迈近,不知道为什么,韦薇安觉得她好像应该转身就跑才对。
“我不知道……这花瓶并不是我打破的!”她坚定的站着,“我的脚也割伤了,谁会无聊到做这种事?”
她再次迎视鬼冢英雄的双眸,即使那里头燃烧着怒火,她还是不能退缩,因为一心虚,就好像承认这是她做的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律子的声音忽地从她身后响起,“天啦!安子,你真的这么做了?”
什么东西?韦薇安回头瞪着急匆匆跑来的律子,“什么叫我——”
“盟主没必要每件事都告诉你,你不能因为不知道那瓷瓶的来历就发那么大的火啊!”她紧皱着眉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盟主,我真的不知道。安子刚说她想去砸了这瓶子,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律子!”韦薇安气得抓过她的手,“你——”
这一刻她忽然醒悟,现在这个场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所以呢?”她忿忿的甩下律子的手,看向鬼冢英雄,“你想要怎样?”
“我想要怎样?”他永远无法接受安子在大众面前挑战他的权威!“你的胆子真是令人激赏……”她不该在众人面前这样对他说话!
“破了就是破了,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也不会信,所以你说要怎样?”她现在怒不可遏,但怒火是源自于他竟选择相信律子。“你难道要因为一个花瓶,要我的命吗?”
“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鬼冢英雄暴怒的上前,粗暴的拽住她的手,“你一个安子的命比得上那花瓶吗?”
这个花瓶,是以他母亲的骨灰制成的!那个身体柔弱、意志比谁都还要强的母亲,她就在这些瓷瓶里!
看着他,不管他在哪一个角落,母亲都能看见他!
他无法确切的判定实情是如何,只知道穿过那圆拱前听见碎裂声,然后花瓶就碎在安子的脚边,她的手甚至还抓着碎片。
韦薇安的手被抓得很痛,瞪大双眼回敬鬼冢英雄。他望着她的双眸里藏着更深沉的心思,她知道,但是无法解读,只能瞧见里头跳动着熊熊怒火。
就算是她摔破的,他怎么能认为一只花瓶抵得过一条人命?
“东西永远不可能比人命值钱!不过跟你这种无血无泪的冷血动物说,你听不懂吧!”韦薇安一字一字的说着,忍下手腕上的痛楚。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站在一旁,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有人惊恐。这个安子在鬼冢盟的确有许许多多令人吃惊的事迹,但是这样当众忤逆盟主,根本是自寻死路。
鬼冢英雄扫住她的手反手一抓,直直往内院走去。韦薇安跟不上他的步伐,简直像是被拖行般的往前走。
她不该冒犯他的!他以为他们说好的,她也一直站在界线内,此刻她为什么要在属下、侍妾面前这样对他说话?这在鬼冢盟里是极度大逆的行为,过去没有人敢这样做,尝试过的下场凄惨——对她,不能有特例。
今天他的尊严与地位被挑战了,如果这样放过安子,他的威信会荡然无存。
把她拖到内院的一个大院,鬼冢英雄顺手将她扔进庭院里头,“绑起来!”
绑?韦薇安站起来,虽然慌张,但她仍骄傲的望着他为自己申辩,“不是我做的。”
他眯起双眼,箝住她的下巴,“你越界了。”
越界?这是什么意思?韦薇安听不懂。然后她被许多女人拽着向后拖,手里拿着绳子,她发誓她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绑着她。而她的一双眼只看得见鬼冢英雄。她质疑的望着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两人对峙,看着他那冷酷的神情,她突然顿悟。
为什么不能?她怎会天真的以为,这段时间的和平跟微妙愉悦的气氛,对他这冷血的人而言,她是特别的?
韦薇安被绑在庭院里,像个大字型般,被麻绳紧紧的缚着。她不再讲话,侍妾们刻意让粗麻绳在她手上留下绑痕与鲜血她也不觉得痛,她在意的,是鬼冢英雄的态度。
她被迫背对着他,然后律子走到她身边,以一种轻柔且狂喜的声音低语着,“希望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只能用眼睛瞪着她,全身因未知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只是未了,她竟然抛给律子一个凄美的笑靥,“如果我看得见明天的太阳,那你就要小心了。”
律子一凛。她不明白,生长在普通环境的女孩子,哪来这种魄力与气度?
收敛心神,她拿出一把短刀,当众割开安子的上半身背后的和服,露出光裸的背部。
忍!韦薇安掌心握着麻绳。她听见鬼冢英雄要人拿鞭子来,她已经知道那个花瓶给她什么代价……不!是律子给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
侍妾来到她面前,朝她嘴里塞进一根木棒,她明白这是为了以防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类依然能想出折磨彼此的方法。
当第一道鞭笞落上背时,韦薇安真的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那灼热的痛燃烧了她的背,仿佛那儿有千把刀,剐着她的肉。
她紧握着束缚她的麻绳,泪水无法克制的滑落下来,但是她忍着不叫,忍着不发出任何示弱的哀鸣。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意识突然变得空白,在冰水淋上后苏醒,她仿佛作了一场梦,直到瞬间感受到背部燃烧的疼痛,才知道血淋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认错吗?”鬼冢英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是她看不清他。
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能扬睫看向前方的男人。
有人拿去了她嘴里的木棍,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背部有着无数道血流往下滑动着。
“不是我做的。”她坚定的望进他的双眼,不动。
此时此刻染血的安子,全身散发着令人屏息的骇人气势,就连一旁的近侍、秘书、保镖们也都为之惊讶。
她的双眼里载满无法克制的泪水,他瞧着她那愤恨坚定的眼神、满脸的泪痕,他强忍着内心的翻腾,冷酷面对她的瞪视。他明明亲口对她说过,未来将不会发生任何让她哭泣的事情。
结果现在,是他差人绑上她,是他令人拿鞭子笞打上她光滑的裸背。
侍妾们在窃窃笑着,律子的神情极端愉悦,即使他无法判定是谁打碎母亲的花瓶,但是他打从心底相信安子。
他信她,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能够相信安子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可是规矩必须遵守,他的威严不可忤逆,今天他不是为了花瓶而伤害她,而是为了她跨过了那条界线。
鬼冢英雄望着她咬到出血的红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为了一件事情而感到懊悔。
他不再说话,扔下鞭子,转身往韦薇安身后走去,踏上走廊,直直向外离开。
徒留下一群惊愕的人,不解的面面相觑。
律子赶紧追上前,“盟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鬼冢英雄回眸睨了她一眼,律子被那一记目光冻得打颤,停下脚步,只能呆若木鸡的目送着他离开她的视线。
直到鬼冢英雄离开后没多久,佐佐木才折回来,“放下来!把医生叫来!快点!”
“佐佐木先生,就这样放人吗?”律子不明所以。照理说,应该把安子挂在这儿一夜,春寒料峭,幸运的话,明早说不定就能收尸了啊!
“这是盟主的意思。”佐佐木俯身来到她耳边,勾起一抹冷笑,“律子,你最好就此收手。”
律子僵直身子,无法再说一句话。
那晚,韦薇安被抬下来时,已失去意识,自然不知道后头的兵荒马乱。
第4章(1)
她陷入昏迷,仿佛听见鬼冢英雄的声音,可是又不确定……因为那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漠,却又带了一丝急躁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