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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采买的是小七子和小六子,因为小七子做事比较仔细,适合管帐。小六子天生力气大,又跟程踏雪学了四个月的武功,用来扛货最好用。至于蒲砚卿也有事做,他字写得漂亮,又画得一手好画,程踏雪派他写传单,还规定他必须在传单上画上豆腐脑,以防不识字的乡亲不晓得回春堂有免费的豆腐脑可吃。

  总而言之,凡是住在回春堂,无论是伙计或是暂时寄宿的客人统统都有事情做,一个也跑不掉。

  “大娘,你真的要回去了?”其中花橙藜算是最忙碌的一个,她不但要掌管一切,还得帮忙程踏雪做豆腐脑。

  “我来这儿都四个月了,再不快点回去,店都快倒了。”程踏雪笑着回道,这还是她头一次在罗新镇久留,都是小六子和蒲砚卿那两个臭小子害的,没事干么收他们为徒。

  “大娘,您真爱说笑。”花橙藜也是满脸笑意。“您的店生意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倒?”

  “回春堂每天都来一堆病患,不是也差点倒了?”若不是她接手回春堂改变经营方式,医馆哪还能撑到现在?

  “听您这么说,还真是颇有几分道理。”花橙藜知道就这一点说理说不过程踏雪,干脆避过这个话题。

  程踏雪一向就认为花橙藜是花家三姊妹中最聪明,处事也是最圆滑的。她比谁都懂得趋吉避凶,但有时候却也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不该逃避的事物都给错过了。

  “小六子都跟你说了吧!”她活到这把年纪,看尽人生百态,有些事情能不说就不说,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讲。

  “您是指他跟你习武的事吗?”花橙藜猜。

  程踏雪点头。

  “他一开始就跟我提了,经过我的同意,他才敢跟您习武的。”小六子虽然粗鲁,但做事很懂分寸,就这件事情的处理,倒是无可挑剔。

  “砚卿也跟你提过吗?”程踏雪又问。

  “这件事他倒是隐瞒得很好。”花橙藜的回答,间接证实她从头到尾都清楚蒲砚卿搞什么鬼,只是不揭穿他而已。

  “你知道他跟我习武多久了?”程踏雪早有预感精明如花橙藜,不可能没发现蒲砚卿异常的举动,只是不晓得他什么时候露馅。

  “四个月。”

  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蒲砚卿背着她偷偷习武,她还真沉得住气,一句话都不吭。

  “你是怎么发现的?”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掩饰得很好,结果显然不是如此。

  “他每天未时都会爬墙从后院溜走,小六子也是那个时间习武,天下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很容易便猜到了。”

  哈哈!还说他掩饰得好,结果早就行迹败露。

  “而且我发现后来他的身体越变越好,奇经八脉都通了,光凭用药是无法达成这个效果的,非得靠外力帮忙才行,加上您又在镇上,很容易就想通了。

  听她说来任何事情都容易,但那恐怕也要有足够细腻的心思,才能将所有事连到一块儿。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打通他的奇经八脉?”她一直想做都做不到,大娘仅仅花了四个月,就做到她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

  “很简单,就是要他多练些基本功。”程踏雪大约说明一下练功过程。“只要每天不厌其烦重复做这些动作,就能打通督脉、任脉,最后连奇经八脉都能全部打通。”

  武功是很奇妙的,不但能够防身,还能健身治病,每个人都该习武。

  “原来督脉和任脉是要这样打通的。”听了程踏雪的解说之后,花橙藜恍然大悟,赶紧冲去房里拿出纸和笔,蘸墨把程踏雪说的练功步骤,一个一个记录下来。

  “先这个样子……”原来如此。“接下来还要这么做……”嗯嗯嗯,这么做的确可以达到活血行气的目的,看来她也该抽空练武,下回才知道怎么医治病人。

  程踏雪默默打量花橙藜认真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蒲砚卿很辛苦,喜欢上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工作的女子。

  她的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形象,那是多年前的自己,因为一心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号,因而忽略身边的爱情。

  踏雪,你偶尔也停下脚步看看我,或多关心一下身边的事物。

  司徒清,你身为剑隐山庄的少庄主,应该多加关注如何壮大山庄,不要老是儿女情长,看了就烦!

  当时她是那么不把感情当一回事,以为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等到她回头,身后的人早已离她远去,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那就是爱情。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晃动,濡湿她的眼眶。

  “只要一直这么做就可以打通奇经八脉,我懂了!”

  她以为自己不需要爱情,但她错了,她在江湖上再有名气,最终只是过往云烟,只有身边的人才是最真实的。

  “大娘,这个地方——”花橙藜原本兴致勃勃想请教程踏雪某个不懂的地方,不期然瞥见她眼眶上的泪珠,乍然止声。

  “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程踏雪把眼泪摘掉,主动问花橙藜,并且详加解释。

  “我全明白了,谢谢大娘。”把练功的方法全弄通了以后,花橙藜兴奋地收起笔墨,将写好的练功内容,一张一张摊在桌子上晾干。

  程踏雪注视她兴奋的表情,总觉得花橙藜跟自己年轻时很像,只不过她的心思要再细腻些,不像自己这般粗枝大叶。

  “橙藜,你一点都不好奇,砚卿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习武吗?”但也因为太像,程踏雪怕她最终会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只得想办法提点她。

  “不就是好奇吗?”他和小六子已结为好友,好朋友呼朋引伴做有趣的事,这在男人之间很常见呀,算不了什么。

  “你错了,他是为了你才习武的。”程踏雪摇摇头,事情可没有那么单纯。

  “为了我?”这个答案太出人意表,花橙藜不禁愣住。

  “那天那个张大吉不是带人来闹事吗?”

  “是啊,但那跟他习武有什么关系?”花橙藜不解。

  “怎么会没有关系?”受不了。“那天他见你被人欺侮,自己却无法挺身而出,你就不知道他有多沮丧。”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觉得痛苦,才要习武。

  “他没必要沮丧呀!”花橙藜还是不解。“我自己能够处理,不需要他费心。”

  “橙藜,喜欢一个人,想要为对方分忧解劳,这是很自然的事,这无关你能不能处理、够不够坚强。”真是,说她脑筋灵活,有时却又那么迟钝,真不知道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连最简单的道理都分不清。

  “可是……”可是他竟然因为一个偶发的事件专程习武,这不是很奇怪吗?

  “砚卿希望能够保护你,不希望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病弱的模样,所以狠下心习武。我得说,他比我想象中好太多,我还以为他支撑不到一天就会放弃,没想到他一路撑了下来,现在学得比小六子还要好呢!”他虽称不上学武的奇才,却也是中上资质,比只靠蛮力的小六子受教多了。

  “大娘,我——”花橙藜不知道该怎么说,有时候她觉得蒲砚卿做得太多,多到她无法负荷。

  “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感受到他的心意。”这是不可能的事,连他们这些外人都看得出来,聪明如她,应该不至于毫无知觉。

  “大娘……”就是因为感受到他的心意,所以才会惊慌,毕竟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为了她如此卖命,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橙藜,大娘至今还未婚嫁,这事你知道吧?”程踏雪是过来人,非常明白她心底的挣扎,因为她也曾经挣扎过。

  “听燕大娘提过。”燕千寻偶尔也会来罗新镇探望她,和她谈心。

  “当我还年轻的时候,就和你一样,一心想着怎么把功夫练得更好,因而忽略了身边的人。”这是属于过往的感慨,她不希望传承到未来,不希望憾事再一次发生。

  “大娘……”

  “等到我回头,才发现原来我喜欢的人就在身后,可惜为时已晚。”程踏雪僵硬地微笑,遗憾全写在脸上。

  “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爱上别人,另行娶妻生子,我没有办法抱怨,因为是我先放弃他的。”没有资格拆苦。

  “可是,如果他真的爱你,应该会等你。”花橙藜对世间的情爱认识有限,但她猜想应该跟医学研究差不多,只要耐心等待,就会有结果。

  “你把世间的感情看得过于简单。”程踏雪苦笑。“一个人的心再坚强,都有被攻陷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凡人。”

  因为平凡,所以不懂她如神般坚强的意志,她以无比的意志力练成了“佛手”,结果又如何,还不是一生孤独?

  程踏雪内心的痛,若是没有相同经历,是不可能懂的。花橙藜不是武林中人,不明白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分分合合,但她清楚地知道,程踏雪之所以肯将她心口的痛揪出来给她看,是为了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搞到最后和她一样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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