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不希望自己也被拖下水?」他低语。「要是大众知道你是为了钱才嫁给我,说不定也会批评你是个拜金女。」
「拜金女?」她骇然凛息。「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的确是为了钱才答应跟我结婚,不是吗?」
轻描淡写的话锋,却是血淋淋地割她心头肉,她痛得全身震颤。
早知道当初就不跟他签什么婚姻契约了!传雅说得没错,她是在卖身,是在作践自己的尊严,她活该,活该被他瞧不起!
「对,我是拜金女,我不要脸,我要钱!」她不顾一切地张牙舞爪,反正心已经够痛了,索性更狠狠自戕,痛个彻底。「如果不是怕人家轻贱我,我早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我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这样你满意了吧?」
柯牧宇深沈地望她,许久,沙哑地扬嗓。「艺安,你又在演戏吗?」
「什么?」她震撼。
「我不久前才发现你演技很好,连装失明都可以骗过我。」他涩涩低语。
她哑然,泪水仍迷蒙着眼,却想笑了,笑自己自作自受,种下恶因,就该领受恶果,笑自己自以为聪明,教训他不成,反而困在这个结束不了的婚姻里。
她笑自己傻,差一点又要为他心动——
「对,我是在演戏,跟你一样,都是在演……」她蒙胧低语,泪珠一颗颗,碎落颊畔。
他忽地一声叹息,大手稳住她轻颤的肩。「为什么哭?」
她自嘲地牵唇。「就像你说的,我在演戏、在装可怜,你看不出来吗?」
「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他柔声安慰她,拇指温情地替她抹去泪痕。「如果你真那么爱钱,离婚时我要给你房子跟赡养费,你就不会拒绝了,我平常给你用的那张卡,你也没怎么在刷,大多花在家用,连一件珠宝都没替自己买过。」
现在又是在演哪一出戏了?他怎么忽然对她温言软语起来?又想试探她了吗?
她恨恨地瞪他,他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好温暖。
「你可以买的,我不介意。」
「我当然知道可以买——」她一咬牙。「好,我明天就去买,刷爆给你看!」
「你要是真的刷爆,我会为你拍拍手。」俯望她的眼,灿亮如星。
她郁恼地别过眸。「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不是的,艺安,我真的不认为你是拜金女。」他轻声笑,转回她脸蛋,要她直视自己。「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
他说是玩笑?她那么心痛,痛得流血,结果他只是开玩笑?
简艺安惶然注视眼前的男人,他正笑着,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孩子气,好似不觉得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只是小小的坏心眼。
「谁教你误会是我叫那个记者在超市埋伏?」他为自己辩解。「你仔细想想,我们是临时进超市的,还是你说要进去,我哪能那么巧找到一个刚好在附近待命的记者?而且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有看到我打电话叫人吗?」
也对。简艺安恍然,顿时感到困窘,不得不承认自己要笨了。
如此说来,她似乎也不该跟他太过计较,不管他是「捉弄」或「惩罚」,总是自己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人家。「好吧,对不起,我是有错,我那时候太生气了,可是这……也要怪你,谁教你以前有那么多次前科?」她娇嗔。
「这么说你也不能怪我怀疑你演戏?」他调戏地捏她俏鼻。「因为你自己也有对我说谎的前科。」
「我……」她无可辩驳。
「知道自己错的话,以后不准再骗我了,一次都不行,懂吗?」他眯起眼,坏坏地警告。
为什么只有她错?难道他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不服气,傲然扬起下颔。「你自己还不是常常在大家面前演戏,还硬拉着我配合你?」
他朗笑,蓦地伸手勾住她后颈,将她圈进属于自己的领域。「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演戏了吧?艺安。」
「什么意思?」她猜疑。
他俯贴她耳畔,吹出魅惑的气息。「我是说,我们干脆玩真的。」
她不觉一阵颤栗,惶然扬眸。「你该不会是说……」
「没错。」他点头证实她的猜测。「把那张婚姻契约撕掉吧!」
「你……又在捉弄我了。」她心韵狂野,不敢相信。「这是某种报复我的手段,对吧?你根本不喜欢我,怎么可能跟我做真正的夫妻?」
对他而言,她不是只是一枚棋子吗?用过即丢,怎可能为了她赌上自己的人生?
「谁说我不喜欢你?」他敲她额头。「我最近刚好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你的。」
好像?他是真心或戏言?若是真心,为何是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她哀怨地凝睇他。「好,就算你可能有点喜欢我,你喜欢我哪一点?」
「这个嘛……」柯牧宇一时被问倒了,沈吟不语。
正如父亲所说的,她确实是个很尽责的妻子,比方她讨厌下厨,却还是努力为他和父亲学做可口的菜肴;明明不屑营造虚伪的公众形象,却还是在每一个社交场合,陪他扮演一对模范夫妻。
这样的生活,她肯定经常感到透不过气,可她从来不曾向他抱怨。
但这些,似乎都还不是足以拉动他心弦的那把弓……
「我就知道,你只是想惩罚我。」她苦涩地呢喃。
是这样吗?
柯牧宇惘然深思,他的确很气她欺骗他,却又忍不住想为她的智慧与胆识喝采,欺负她时,她惊惧的眼泪又令他心疼。
他曾以为她是个很平凡无趣的女人,最近她却一再出乎他意料,或许他对她,早就不是单纯的惩罚,而是渴望着征服——
是的,他想征服她,将她驯养成专属于自己的玫瑰。她灵慧、清甜,有时顽皮,有时或许会倔傲地刺伤他,但她的世界,只有他这个主人。
他想成为她的唯一,她的全部。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也许她可以是第一个……
寻思至此,柯牧宇终于为自己的异常找到理由,任性地对怀中的女人宣布——
「艺安,我要你当我的玫瑰——」
第7章
「他要你当他的玫瑰?」电话那端,传来的嗓音似笑非笑,蕴着几分古怪。
「我知道。」简艺安翻白眼,完全能领会好友意在言外的暗示。「我也觉得很怪,哪有人这样说啊?都不晓得他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他真的说要跟你玩真的?」话语方落,莫传雅不禁轻声笑了,瞧她像在说绕口令似的。
「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简艺安的回答也妙。「他这人说话真真假假的,说不定又在捉弄我。」
「你真的觉得他在捉弄你吗?」
「这个嘛……」简艺安微妙地停顿。「你知道他最近是怎么对我的吗?」
「怎样?」
「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一只小狗或小猫之类的宠物。」
「宠物?」莫传雅不解。「怎么回事?」
该怎么说呢?简艺安轻声叹息,叹息里融的并非哀怨,而是难以言喻的甜蜜与心慌。
最近她那个丈夫对她,就像对待一只刚刚得到的宠物,很开心,每天兴致勃勃地在她身上实验各种疼爱的方式,抱抱她、逗逗她、梳弄她的发,甚至厚颜无耻地提议帮她洗澡。
她当然严词拒绝了,他却还不知收敛,准备了一桌各式微波炉菜色,一口一口喂她吃。
还有,他坚持结束分房生活,每天晚上搂着她睡觉……
「你怎么不说话?」莫传雅困惑地扬嗓。
简艺安一凛,脑海邪恶又煽情的画面顿时黯灭,她窘迫地咳两声。「没有,我是在想……」她蓦地顿住,发现自己很难在电话里跟好友分享闺房私密。「我是想,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什么怎么办?」
「我该拿牧宇怎么办?」
「这还需要问我吗?」莫传雅若有深意地揶揄。「你不是早就决定了?」
「也……是啦。」简艺安有些不好意思,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不管丈夫对自己是真情或假意,她都无法抗拒,就算前方是一面危险的悬崖,她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坠落——
结束通话后,她仍独自伫立在阳台,遥望远方迷离的霞霭暮色。位于阳明山区的柯家大宅,坐拥绝佳景致,可惜牧宇就是不肯搬回家住,偶尔回来,也不肯多逗留片刻。
她很清楚原因所在,也很遗憾,为何这对父子就是不能和平相处呢?
「艺安,你来啦!」苍黯的嗓音蓦地在她身后落下。
她轻快地旋身,迎向步履蹒珊的老人,搀扶他。「爸,你睡得好吗?」
「还可以吧。」柯承恩落坐沙发,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几天老觉得头痛。」
「是吗?」简艺安不禁担忧。「要不要我带您到医院看看?」
「一点小毛病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柯承恩不耐地挥挥手。「你坐,陪爸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