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一个‘严苛’可以形容的。”胡总督说。“她在场中弄了十个大木架子,天天让战士们骑马越障,战士们没有练过这种骑术,每天摔下来伤筋动骨的人都不少,再这样下去,军医都忙不过来了。”
“没有点牺牲,怎么能换来成效?”他指了指自己被包成一棵大树般粗的腿,“我这个前车之鉴在此都不敢抱怨了,更何况你们是习武的人,怕什么?别被关外人看不起。”
这一句话说出,胡大人立即变了脸色,京城的军人养尊处优,经常看不起在外面打仗的边关将士,所以戏称那些人是“关外人。”
他被曹尚真说服后,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梦娇公主。
她提着一个食盒,满脸关切地来到户部,一到后堂就急问:“尚真哥哥,你的腿怎么样了?我听说你现在走不了路?会不会影响以后行走啊?”
“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曹尚真笑着打开食盒,一一检视,“哎呀,香酥蛋卷,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虽然是母后让我带给你的,可却是我亲自送来的,你可不要光记着母后的情啊。”
曹尚真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当然会记得你的好,说吧,你想要什么?”
梦娇转了转眼珠,“我想……要一匹小马。”
“我刚从马背上摔下来,你却要马?”他白了她一眼。
“父皇不许我骑马,让我快变成废物公主了。你帮我和父皇母后说说好话,让我也练习一下骑射好不好,谁说公主就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笑着点头。“不错,有志气,比你那个一上马背就哭的太子弟弟强多了。”
“是啊,我若是男子啊,早就游遍四海,志在四方了。”梦娇很是得意。“怎样?这个忙你帮不帮?”
“帮,当然帮。你梦娇公主的吩咐,有哪个敢不遵从的?”他笑叹,“明日我请陛下同意你和皇子一直演习骑射,至于能不能成,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父皇最听你的话,你说的,一定成。”梦娇笑魇如花,抱着他的胳膊,枕靠在他的肩头上猛蹭。
忽然间,门口脚步声响,丘夜溪被主簿引领着来到门口,一见到屋内的情形,她目光一沉,象是要撤步离开,但退了一步,还是走了进来。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看着屋内那对靠在一起的男女,她的胸口没来由的一堵,很不舒坦,从穿戴上看得出,这位姑娘来着不凡。
曹尚真见到她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或者避讳,而是笑着给两人引荐。“梦娇,这就是丘夜溪丘将军,论年纪,你也可以叫她一声姐姐,夜溪,这是梦娇公主。”
原来是皇室千金。垂下眼帘,按捺住心头莫名涌起的一丝沉郁和不快,她跪倒道:“参见公主。”
“丘夜溪?你就是丘夜溪?”梦娇公主讶异地看看她,又看看曹尚真,“她就是你的未婚妻?”
丘夜溪霍然抬头,想也不想地驳斥,“微臣和曹大人没有实质婚约关系。”
“怎么又没有了?当年我们两家原本就说好了,而且你现在害我断腿,怎么还老想着抽身逃跑?这是丘家人的敢作敢当吗?”
曹尚真靠在软榻上,头枕着厚厚的垫子,虽然在户部办公,但是穿着却是最简单的青色长袍,衬托着他的黑发白脸和乌黑有神的瞳眸,甚是俊逸。
但丘夜溪面对这般“美景”,眉心依旧蹙得紧紧的。
她今日来,一是想追问到底户部何时能拨下银子,二……作为累他受伤的人。就算不顺情,也要顺理地过来探望,一路上,她想过他可能又要摆出那副可恶的笑脸,或者是戏谑着挪揄自己几句,也做好不与病人计较的准备了,没想到一见面,看到的却是他和别的女孩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这个人……就这样不知羞耻吗?和任何女孩子都可以如此亲近?而那个公主,身为皇室千金,怎么也不知自重一下?都还没出阁,就枕着一个大男人的肩膀,说不定……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思及此,她咬着下唇,转身就走。
曹尚真见了,一头雾水的急喊,想追却不能动弹。“喂,怎么走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正事要和我说?”
她只丢下一句,“请曹大人多留心于政务,龙城将士都在等您。”
梦娇追出门去,伸长脖子看了看丘夜溪的背影,然后回身笑道:“你看上的就是她?她有哪点好,让你这样倾倒?”
“谁说我为她倾倒了?”他不以为意地哼道。
转着眼珠,她巧笑嫣然。“没有倾倒?那她让你摔断了腿你都不生气?她刚才那样气呼呼地离开,是不是在吃醋啊?”
闻言,曹尚真双眼一亮,难掩惊喜。“哦,你为何这样想?”
“这是女孩儿家的心思,你虽然聪明,却未必看得明白。”梦娇得意地笑道。“她若不是吃醋,为什么看我的眼神比刀子还锐利,连正事也没说就匆匆离开?可见是心中有气。她若是心中没有你,才不会在乎这些。”
他的脸上倏地神采奕奕,“梦娇,你看她对我心动了几成?”
梦娇皱眉,“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算得出感情深浅?可惜你现在瘸了腿,否则你追过去问问看啊。”
曹尚真微微低下头,一抹幽深的笑意诡谲浮现。
丘夜溪深恨自己今日的不争气,心中本来想着不去理睬那人的,偏偏道德良心过不去,结果到了那里,话还是没说两句,就莫名奇妙地生了一肚子闷气回来。
其实何必生气呢?她若是能冷静一下,就应该刮他几句,哪怕是得罪了公主,也不会让他那样洋洋得意。
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以为风流潇洒,人人都喜欢他,就总是那样张扬放肆,其实不过是被宠坏的大孩子而已。
象他那样的人,别说摔断了腿,就是伤得再重些,也换不来她半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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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驿馆,丘思道便迎上来,“小姐,丞相刚刚命人送了封信过来。”
“丞相?”她一怔,她入京后与丞相素无交情,为什么要写信给她?接过信来看了一遍,她陷入沉思之中。
丘思道好奇地问:“小姐,丞相信里说了什么?”
“他请我过府一叙。”她思忖片刻,将信折了起来,问:“丞相府的人呢?”
“送了信之后就走了。”
她点点头。“先不回信,等我想想。”
回到房内,她找出那本古怪的册子,当日那个神秘人给她这本册子,她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是也粗略看了一遍,记得其中大部分朝廷官员的姓名官职,及他们的处事作风,甚至是那一张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丞相……她翻到第三页,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当今丞相,狡诈多计,表面与人交好,却事事持疑,尤视曹尚真为劲敌。
当日在朝堂上,她指说曹尚真是奸臣的时候,丞相是极力维护他的,那如今这册子上说的话却与他的行为大相迳庭,到底谁对?
倘若丞相真的和曹尚真是敌人,那他忽然邀请自己,莫非是看中自己与曹尚真为敌的关系,所以想拉拢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这个丞相府,她真的可以走一趟……
第五章
深夜才从丞相府回来的丘夜溪,仍然兴致很高,对陪同的丘思道说:“这两日你先回龙城去,把那边的事情查一下。”
“小姐独自留在这里,行吗?”他不放心,“曹尚真总是不容易对付的。”
“他都瘸了一条腿,还敢对我使出什么招数?更何况,他要忙的事情也很多,未必顾得上我这边。”她扁扁嘴,“好了,先别去想他了。今天在丞相府的事情,不要和人提起,同来的那几位将军……也不要说。”
“为什么?”他有点不解。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点麻烦。”摆摆手,她关上房门。
其实不用那本册子提醒,她也知道丞相这种在京城官场打滚多年的人是条老狐狸。他找自己,说的都是对曹尚真的不满,和对奸臣受宠的痛心疾首,希望和她联手将曹尚真拉下台。
是因为她之前在朝堂上公然指称曹尚真是奸臣,而引起丞相对她的关注吧?而且她的家世清白,朝中关系单纯,也是能和曹尚真抗衡的条件。
尽管她不想被人利用,但是若能趁机彼此借力扳倒那人出口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暂时松了口气,她一回身,就吓了一大跳!只见漆黑的房间内,她刚才出门时已经收好的那本册子就摊开在桌子上,而一个黑影正端坐在桌子旁,像是在看着那本册子,又像是在等候着迎视她。
她虽然大惊,但没有立刻叫出声,稍微眯了眯眼,猜测出那个人是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