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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宗,我不要凤仙姊出嫁——”宝璐哭得涕泪淋漓。

  “宝璐。”姜震轩蹲下身握住儿子的双肩,柔声说道:“女孩儿都是要出嫁的,将来你的姊姊们一个个都得嫁出去,你就是舍不得她们也没办法呀!”

  “我不要!姊姊们都出嫁了,那以后谁陪我读书写字、弹琴画画?也没人会陪我玩了!”宝璐哽咽地哭道。

  “傻孩子,就算姊姊都嫁了也没关系,因为以后你也得娶媳妇呀!将来你的媳妇会陪你读书写字,也会陪你弹琴作画。”姜夫人笑着抽出手绢擦他的泪水。

  “我不要媳妇,我只要姊姊!”

  宝璐转过身,一把抱住身后的金仙。

  一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被宝璐这句话给逗笑了。

  姜老太太呵呵笑道:“傻小子,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娶媳妇的好处了。”

  “七个姊姊换一个媳妇,我才不要!”宝璐满眼委屈。

  姜氏夫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一家人离情依依的情绪,倒给宝璐的童言童语冲淡了不少。

  “宝璐,你将来若有本事娶七个媳妇,老祖宗一定都给你娶,你说这样好不好?”姜老太太疼溺地瞅着他说道。

  宝璐听得似懂非懂,没点头也没摇头。

  “娘,您现在跟宝璐说这个,他也不会懂的呀!”姜震轩笑说。

  “不懂也没有关系,咱们姜家传到现在就只剩宝璐这一根独苗了,将来能给他多娶几房媳妇也好,咱们姜家要开枝散叶呀!”

  姜老太太心中记挂的永远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样的事,姜氏夫妇不敢反驳回嘴,只能暗暗叹气。

  围观的街坊乡亲慢慢散去了,姜氏夫妇也搀扶着姜老太太转身回府。

  原本的姜家七仙女如今嫁掉了一个,剩下来的六仙女想到自己将来也得嫁人离开家,心情都灰暗了下来,情绪低落地默默回屋去。

  宝璐仍依恋地留在大门口,遥望着消失在街道转角的大红花轿,想起以后不能再天天看到凤仙姊,眼中禁不住又泪花乱转。

  “一个男孩子这样哭哭啼啼的,让人见了你都不怕羞的吗?”

  宝璐忽听有人跟他说话,顺声瞧过去,看见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小姑娘,一张粉粉圆圆的脸蛋,梳着双髻,穿一身棉布碎花袄,模样伶俐可爱,但那双看着他的大眼睛里却带着怀疑与轻视。

  “我真的很伤心,一个人伤心不都会哭的吗?难道你伤心不会哭?”他抽出腰间雪白的手绢拭泪。

  小姑娘看着他的举止,傻了眼。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呀!”

  宝璐眨眨眼,觉得这小姑娘问得真莫名其妙。

  小姑娘瞠圆了眼。

  “我哥哥们从来没有手绢那种东西!”

  她以为手绢这种东西只有姑娘家才会带在身上用,想不到姜府的小少爷居然带着手绢,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为什么不用手绢?用来擦汗、擦眼泪都可以的呀!”

  宝璐真的很困惑,他抽屉里的手绢,随便数数都有几十条呢!

  “我哥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伤心也要忍着不流泪,怎么可能有眼泪好擦呀!”

  小姑娘轻抬下颔,带着老成的口吻说道。

  “想哭就哭,何必要忍?这样不是太辛苦了吗?”宝璐奇怪极了。

  “那像你这样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就不怕别人笑话吗?”小姑娘甚不服气。

  宝璐耸耸肩。“要笑就笑啊,我一点也不在乎,要我憋着不哭那才痛苦。”

  小姑娘错愕地看着他,莫名的有点生气。

  “跟你说话真累,不说了!”

  小小身子一转,就要离开。

  “喂,你住哪儿?叫什么名字啊?”宝璐喊着。

  “我叫窦樱桃,我家在那儿!”

  小姑娘指向对面的“武窦镖局”,然后三步一蹦、五步一跳地回去了。

  “镖局?”

  宝璐长这么大还不曾出门到附近玩耍过,偶尔出门也都是跟着爹娘或老祖宗,不是乘轿就是坐马车,所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家的对面是一间镖局。

  镖局是做什么的?

  探头望了望,看见“武窦镖局”前院立着一大排寒森森的兵器,他好奇地睁圆了大眼。

  “好像挺有意思的,改天去她家玩一玩。”

  他笑眯了眼,很开心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可惜,在他还没来得及去找窦樱桃玩耍时,姜震轩就忽然间接获圣旨,受命入朝为官,随后便举家迁往京城。

  自此,姜府人去楼空,再无人声……

  *

  十二年后。

  与姜府对门的“武窦镖局”生意慢慢愈做愈大,窦氏六兄弟押镖走闯大江南北,从不曾出过任何闪失,把“武窦镖局”的名气愈打愈响了。

  随着窦家六兄弟一个个娶妻生子,窦家也慢慢人丁渐旺了,眼见镖局快要住不下这么多口人,窦远雄烦恼不已,几番思量斟酌后,便把脑筋动到了姜府上头。

  他计划着把姜府买下来,一方面可以安顿家中这么多的人口,一方面也可以扩充“武窦镖局”。

  没想到窦远雄的如意算盘才刚刚拨打好,姜震轩却忽然辞去了宰相官职,举家迁回老家来了。

  “真是的!才当十二年的官,姜震轩又还不老,他告什么老,还什么乡啊?”

  窦远雄气呼呼地走进大厅,没好气地骂道。

  “姜府的人都回来了吗?”

  窦夫人讶然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帮丈夫倒上一杯热茶。

  “是啊,应该都回来了。”窦远雄喝了一口茶,忿忿不平地说道:“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找咱们的死对头‘青龙镖局’保他们回来!就算姜家离开临川县十二年,也不该忘了老家的邻居就是开镖局的吧?这笔生意居然不给我‘武窦镖局’做,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窦夫人眼色温柔地笑看他。“人家‘青龙镖局’的总镖局就刚好开在京城,姜家也只是就近请镖,这有什么可气的?”

  “你不知道,现在‘青龙镖局’的总镖师周以天正大摇大摆地在咱们镖局门前晃来晃去,看着就烦人!”

  窦夫人又笑。“那个孩子听说挺能干的,你怎么就看人家不顺眼呢?”

  “我闯荡大江南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你别看周以天那个孩子好像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他肚子里的坏水你看不见。”

  窦远雄曾见过周以天一回,初见面就殷勤得令他讨厌,总觉得那个人深沈得不简单。

  在后院刚练完剑的窦樱桃此时走了进来,正好听见周以天的名字。

  “周以天?”她一路编着长发走进厅里,好奇地问道:“爹说的周以天,是那个‘青龙镖局’的总镖师吗?”

  “没错,就是那个人称‘天下第一镖师’的周以天!真是笑话了,全天下的镖师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他自称天下第一!”窦远雄对这个新冒出头的后辈十分不以为然。

  窦樱桃轻蹙了蹙眉,显然对父亲的批评也很不以为然。

  “爹干么这么说他?‘天下第一镖师’是行里传出来的,又不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窦樱桃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啜几口,忍不住又为周以天说起话来。

  “听说他武艺高强,人脉又广,公府侯门都指定着要他护镖。他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好的发展,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了,爹的气度要大一点,要有容后辈的雅量。”

  窦远雄被女儿回顶了几句,咳了咳,解释道:“樱桃啊,你爹我可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爹只是觉得那小子不配‘天下第一’的称号而已。”看女儿秀眉轻蹙,他连忙语气一转。“不过他能有本事让各个公府侯门看重他,那也确实是他的能耐,跟爹年轻时比起来是厉害多了没错。”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心胸狭窄,他只好“公正客观”地评个两句。

  “我听说他的风评都不错,提起他的人无不赞赏有加的,所以一定是爹太小心眼了。”窦樱桃的胳臂毫不留情地往外弯。

  “我小心眼?”窦远雄蓦地摀住胸口,彷佛被爱女踹了一脚心窝似的。“爹说的可都是实话呀!”

  他看人很少看走眼的,没想到宝贝女儿竟然相信外人却不相信他。

  “樱桃,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周以天的?”

  窦夫人轻轻拉住女儿的手,含笑看着她。

  “我也没特别注意他,只是常听哥哥们说起他罢了。因为哥老是抱怨周以天抢了咱们的生意,听得多了,也就把这个名字记下了。”

  窦樱桃说得淡然,但心口却急跳了几下。

  “只是这样吗?”窦夫人十分好奇地打量着爱女的神色。

  “当然啊!”窦樱桃笑着带过。“娘,我刚刚练剑练得一身汗,先回房换衣裳了。”

  她甩了甩辫子,走出厅堂,免得娘亲继续盘问。

  窦夫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她走的方向不是往自己的房间,而是转了个弯,朝前院走去。

  她心中了然了,因为周以天此时正在大门外头。

  “相公,咱们樱桃今年都二十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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