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使别后匆匆已过一年,她对永璇的情意却未曾稍减,这思念之苦她真能忍上一生?“黄御医,快跟我去帅帐,将军左臂中箭了!”一名传令兵嚷嚷着跑进医帐,黝黑方脸净是慌张。
被皇上亲自指派随行照顾左永璇的黄御医,闻言立刻背起医箱往外冲。
“常大夫,你没事吧?”
被患者一问,常相思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将该贴在他肩上的膏药贴到了他额上。
“想也知道,常大夫一定跟我们一样担心大将军的伤势。”另一床的伤患替她回答。“放心啦,左臂中箭死下了人的!”
“我呸!什么死不死的?你咒大将军啊!”
“我——”
常相思根本听不进那些伤患在说些什么,满脑子只有左永璇受伤的消息。左臂中箭,应该无性命之忧,黄御医能处理妥善。
可是……为什么心里如此忐忑不安?“有没有人懂解毒?”
刚刚才来通报的传令兵突然去而复返,焦急地环顾众人。
“将军中了连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剧毒——”
他还没说完,常相思一怔,便朝帅帐飞奔而去。
*
好下容易大将军砍下敌将首级,将敌军一举击溃,大伙儿正高兴能凯旋回京,谁料敌阵竟放来毒箭,大将军竟为了救一名小兵,替他挡下这致命一箭。帅帐外,那名小兵还在痛哭自责,帅帐里,副将、参军、先锋等等将领,一群人围着躺在床上咬牙忍痛的左永璇,连同黄御医,每个人脸上全是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忧心模样。
常相思冲进帅帐,看见快把帐里挤爆的拥塞人群,立即皱眉。
“让开!还不让开!”
顾不了被识破女儿身的可能,常相思急得一路大嚷,硬是拨开人群挤到前头。“除了黄御医和白副将,其他闲杂人等立刻给我离开营帐!”
火爆脾气的金先锋瞪着“他”。“你算哪根葱、哪根蒜?竟然敢——喂,你喂将军吞了什么?!”
“这是能减轻他疼痛的丹药。”
说话的同时,她从黄御医摆在一旁的药箱里取出一把小刀,在众人惊愕中划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流不止的食指伸进左永璇口中。
“常大夫,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黄御医看得心惊,却也一头雾水。
“我吃过医仙调制的避毒丹,我的血虽无法解这毒,却能延缓毒性发作,也好争取一些时间调配解药。”
“解药?”黄御医喜出望外。“常大夫,这毒你能解?”
她点点头,可脸色依然沉重。“是,但军中备药不齐,若不在三个时辰内找齐所有药材炼制解药,将军他——将会肠穿肚烂而亡。”
在场所有人立刻倒抽了口寒气。
身为副将的白无瑕面色凝重,“常大夫,需要些什么药材请快说,我立刻和金先锋去城里买回。”
“不,药材由金先锋负责,我有更重要的事必须交托于你。”她视线转向金先锋。“我记得你是边城人,由你调派人马进城里所有药材行帮我找徐长卿——”“徐长青?”金先锋得意地往帐外一指。“找人问我就对了!家里开药材行的那个徐长青就在我队上,可找他干么?”
“‘徐长卿’不是人,是药材名,又名‘别仙踪’、‘鬼督邮’。”她无奈地望向黄御医。黄御医,还是劳烦您帮我写下药单交给他,以免他抓错药。”她先让黄御医写下她念的药单,交由金先锋后,再简单包扎了手指,亲自画了一张图交给白无瑕。
“白副将,这帖药难在需以钩蛇为药引。这蛇长七、八丈,尾末有岐,藏在山涧水中,不易捕获,而且据我所知——”
“此蛇出没处在敌军驻营地附近,而且力大无穷,能以尾钩人食之,对吧?”白无瑕本是悠游四海的江湖中人,也曾耳闻过此蛇。“没问题,我这就去把蛇抓来。”
“等等,我见过钩蛇,为免有误,还是我跟你——”
“相思……”
左永璇突然出声唤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之猛让她差点压到他伤处,吓得她连忙用另一只手撑住自己,才勉强坐稳于床沿。
疼痛稍缓,左永璇神智、视线虽然还有些涣散,看不清眼前晃动的人影,可是熟悉的淡淡草药香不断飘来,握在掌心中的柔嫩小手也和相思一模一样,他立刻认定是她,也不管肩上箭伤,一翻身,用所有力气将她紧抱不放。
常相思慌忙挣扎,毕竟其余人虽已听她的话退出,但是帐内还有白无瑕和黄御医,她可不想害他被误以为有什么断袖之癖。
“将军,你认错人了,快放——”
“相思,再也别离开我……”他不管,丰牢抱住不放。“我找你找得好苦,我知道你是故意躲着我,可找不着你,我的心好痛,每回出征都想,与其终身受相思折磨,不如战死沙场来得干脆……”
她听着,心头更加难受,从知道他受伤便一直忍住的泪水,像是洪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黄御医和白无瑕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白无瑕本来以为文弱的“他”敌不过左永璇的蛮力,想上前帮忙,却惊见“他”泪如雨下,他一愣,再细瞧了下,顿时明白了。
“常大夫,猎捕钩蛇之事放心交给我,你只要留在王爷身边就算帮了大忙。”离开前,白无瑕语带双关地补上一句:“解钤还需系钤人,不想他如此受罪就行行好,别再逃了。”
闻言,常相思背脊一僵,转头一看,不只白无瑕,连黄御医都已离开帅帐。被认出来了——她听得出来。可是,怎么会呢?她不解地往脸上—摸,这才发觉或许是因为泪水掉得太凶,原本紧贴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有些微鼓起。
“相思,你别哭……”左永璇全身微微抖颤,像呓语般轻诉:“我……舍下得离开你,就算死,我的魂魄也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别伤心,我舍不得你难过……”
“我不准你死!”
他的傻话教她心如刀割,不敢想万一来不及调配解药的后果,想止住的泪水反而落得更汹涌。
“你说过要和我白首偕老,说过会陪我一生一世,不许做个言而无信的负心汉!”
不想掩饰,已哭成泪人儿的常相思一把扯下面具,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她。“你看,我就在你身边,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躲、不藏,不管别人说什么、骂什么,一辈子跟着你,为你生儿育女,好不好?”
“好,可是……你老是骗我……”他吃力地举起手,抚上那张模糊却熟悉的脸庞。“说好了,我活着,你就陪我到老。失去你,比死还难受,你别再折磨我……”“好,我不折磨你,”她温柔轻抚他垂散的发丝,忍着泪绽放他最爱的笑靥。“我陪你到老,真的,陪你到老。所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为我撑下去,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他笑了,也累了,点点头,眼前就此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在取药、捕蛇的一一平安归来后,军营里又起了一场混乱。
率先冲进帅帐报告的金先锋,没见到医术超凡的常大夫,只见他崇拜的大将军枕睡美人膝上,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
下一瞬,他忽然想到当初大将军可是严令禁止军妓随行,胆敢掳掠民女更是定斩不饶,那么眼前这个能突破重重警戒来到大将军身边,宛如天仙下凡,眉心间还有颗红痣的美人,肯定是——“观世音菩萨显灵,大将军肯定能救活了!”
迷迷蒙蒙中,常相思想起当时金先锋五体投地朝她跪拜,那大声量又惹来守在帐外的兵士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拜,还争相走告,直到白无瑕回来敲醒他们的脑袋前,那令人百口莫辩又啼笑皆非的场面,唇角不禁微微扬起……
“相思?”
一声轻唤将刚打盹的她神思拉回,睁开眼,只见左永璇下知何时已坐起身,怔怔瞅着她。
从那不再泛青的红润脸色和炯亮有神的明眸看来,毒性已经全部清除,五个多时辰的昏睡也让他体力恢复,她终于放宽心,对他嫣然一笑。
“肚子饿了吧?我去叫——唔……”
他的吻来得又狂又急,像是想将她拆吞入腹般,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常相思不挣扎,恍惚地合上浓密双睫,任他精健的双臂紧圈住她柔软的胴体,深情狂肆地吻着她额间、眉心、鼻尖,在她羞烫如火的娇颜落下无数似雨的细吻,再重复吻上她嫣红唇办。
左永璇急躁索求,听着她娇柔的轻喘,品尝着她樱唇的甜蜜,感觉她温热的身子在他怀中轻颤,只有如此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她确实存在,而非是日复一日的幻境。
热情来得又凶又猛,常相思身子微颤,戚觉他厚实的大掌正未隔寸缕地烫着她腰际,舌尖宛如蛟蛇,在她口中滑溜摆荡,勾得她神魂颠倒犹嫌不足,还一路顺着她细白的颈项往下滑行——“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