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谷正牧忘了,他们都不是他,他们都无法让俞筝打从心里快乐起来。
俞筝经常将自己锁在谷正牧房里,呆呆地看着空了一大半的房间,就像她的心,被挖走了好大一块。
她知道所有人都关心她、担心她,轮流约她出去吃饭、陪她聊天、看SHOW,无不希望她快快振作起来,但这份关心却成了她内外煎熬、更痛苦的来源。
为了不让人担心,她笑得好勉强、装得好辛苦,她连做个软弱、没出息的女人的权利都没有。
「姊、姊……你快开门,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跟你说……」俞蔷三更半夜又来敲俞筝的房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俞筝拖了好久才来开门,刻意不开灯。
俞蔷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又睡不着,偷偷躲在棉被里哭。
「你坐着。」小个子的俞蔷锁上门,拉着俞筝来到床边。
「怎么了?」俞筝见妹妹手环着胸,一脸壮士断腕的严肃表情。
「你去吧!」俞蔷说。
「去哪里?」
「去法国找谷正牧,你们私奔去吧,别管妈、别管公司、别管天会不会塌下来,我通通替你挡着。」俞蔷难得这么有魄力,居然说要替姊姊挡下所有麻烦。
俞筝傻眼,而后笑着将妹妹抓进怀里,捏捏她可爱的小脸。「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动了。」
「我说真的。」俞蔷坐直身体。「我前思后想,想了好久,结果还是想不通,完全不懂。」
「什么不懂?」
「不懂为什么你还待在这里?」俞蔷摇摇姊姊的肩膀。「既然离不开他,既然那么想他,那就去见他,待在他身边不就结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这么笨的我知道,你却不知道?」
俞筝轻轻摇头。「我怎么走得了?这间公司……还有妈……」
「停——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俞蔷比了比暂停。「这间公司没有你不会倒,公司的主管和员工也没那么烂,何况,你没看到妈多爱管,一个总经理连清洁工作也要问东问西,而我们的外婆根本就不想退休,你就行行好,给她们两老一个重出江湖的机会。」
「呵……」俞筝每每听俞蔷分析事情,对她单纯的眼光、直率的反应总是很羡慕,她多想也这么将事情简单化。
「我不骗你,你明天就去办签证,以最快的时间飞去法国,我们万能的老妈绝对可以马上处理你突然失踪的混乱。」
「可是……」她不能说不心动,她想见谷正牧,想得整个人都枯萎了。
「别可是了,你就先当自己出差去法国一个星期,这总不是没有过的事吧?」
「嗯……」
「如果公司真的乱成一团,你再回来也不迟,在这之前就好好地享受你们的两人世界,别再牺牲爱情,委屈自己。」
「还是我先跟妈说一声,就请假一个星期……」
「别、千万别说,只要你一提,她保证搬出一堆大道理洗你的脑,到时候你又走不了了。」俞蔷虽然看来漫不经心,但对俞母的个性摸得十分清楚,不然她怎么能苟且偷安到现在。
「那至少我得把手上的工作完成……」
「工作永远都做不完,做愈多就愈多事等着你。」俞蔷走到俞筝的衣柜,拉出大行李箱。「我现在就帮你整理,你就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顾虑,心里只要想着你的阿娜答就好,想着他现在也张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因为你不在他身边。」
「嗯,我要去,我想去……」俞筝终于露出笑容,跳下床去。
「对嘛,这样就对了,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时间好浪费,想做什么就去做。」俞蔷很高兴姊姊终于想通了。
「谢谢……」俞筝抱住妹妹。
此刻,乌云散了,阳光再次洒满她心间,她不想后悔,就任性地为自己活一次。
*
第10章(2)
俞筝抵达巴黎时还是清晨,她仰起脸深深地吸一大口气,此刻的情绪因离与谷正牧见面的距离又近了些而激动。
她从行李箱拿出笔记本,研究要怎么搭车到谷正牧居住的城市——马赛。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来到法国,没有厂商派车接机,没有同行的秘书安排行程,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但是她一点也不担心,只要能见他一面,再怎么麻烦对她而言都是甜蜜且喜悦的。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笔记本,这笔记本还是第一次遇见谷正牧时买下的,此刻她不禁要赞叹生命的美妙,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遇见的那个人将如何改变自己的未来。
她跟在从台湾出团到巴黎旅游的旅行团后面,见前方几对像情侣又像新婚夫妻的男女甜蜜地牵着彼此的手,兴高采烈地讨论接下来的旅程,她微微地笑了。
巴黎果然是个浪漫的都市,人一到了这里整个心情都想恋爱了起来。
走进机场大厅,当地的导游已在前方等待,原本松散温吞的旅客,纷纷按照指示围向自己所属的旅行团。
俞筝继续往前走,却在交错的人群中隐约感觉有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夹杂其中,待人潮散开,她愕然发现,是谷正牧。
「你、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放开行李,呆愣地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问。「连阿浩他们我都来不及通知。」
「我们有默契,这叫心电感应。」谷正牧跨出修长的双腿,走向她。
「骗人……」不知怎的,她一直压抑着欲上扬的嘴角。
因为她想笑,也想哭。
她想奔跑、想扑进他的怀里,哭诉这些日子的思念,但她的脚动不了。
就这样,她像作梦般地凝视他英挺潇洒的步伐,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
她仰头看他。
他低头微笑。
她抿着嘴,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但眼睛是笑的。
他一样激动着情绪,大手一张,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
「我忘了有没有告诉你……」
「嗯?」她将脸埋在他肩颈,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皮革味道,环着他还是一样瘦削的腰,这才知道她爱得有多深、有多浓。
这一刻,她忘了台北、忘了公司、忘了家人朋友,她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男人,她的世界除了谷正牧再没有更重要的事了,一旦决心来到这里,无论几辆马车都无法再将她从他身边拉走。
「我好爱你……」他在她耳边轻诉。「好想你……」
俞筝眼眶里的泪水滚了出来。
「阿浩告诉我你不快乐,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你却骗我你很好……我该先打你屁股吗?」
「你该不顾一切把我带走……」她抱怨,抱怨他不够霸道、下够自私;抱怨他为她想太多,自始至终都没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正这么打算……如果这次回台湾不能带你来,那我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了。」他愿意换个方式继续完成这份工作,但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在她身边照顾她。
「是吗?」她讶异地问。
「机票已经订好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机票,俞筝一看,日期居然就是今天。
原来,尽管相隔遥远,他和她的心却始终紧紧地系在一起;她为相思而苦的时候,他一样在忍耐着,当思念累积到无法再忍受的时候,他们都愿意放弃一切只朝对方奔去。
「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样东西。「打算去拜访你母亲的时候用的。」
说完,他脸微微一红。
那是一只小巧的绒盒,俞筝明白,明白那是什么。
「会不会太快了?」认真算来,他们交往的时间不过才几个月,这么早想将她订下来,是不是太过心急?
俞筝笑而不答,光瞅着他的眼看,看得他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我、我只是想,总得有个理由……不然,拜访……还要带你走……」他窘得语无伦次,连忙将戒指收进口袋。
他被爱情冲昏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愿不愿意,差点就冒冒失失去闯进人家家里,要求她母亲让女儿嫁给他。
「你好小气喔……」她眉开眼笑。
「我?我怎么小气了?」虽然不能给她全世界,但只要她开口,无论什么事,他拚了命也会为她办到。
「上次啊,上次你自己喝茶,却只给我喝白开水……」她开玩笑地提起一件好小、好小的事,不过,她更小心眼,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上次?」他回想,想起了她三更半夜站在他家门口的事。「那时你刚睡醒,人家不都说女孩子醒来的时候不要喝冰的。」
她这时才明白他的用心,误会他了。
「还有啊……那次在公园里,我喝醉了,从花台上跳下来跌在你身上,你连扶都不扶我一下……让我很尴尬……」她肚量真小,都从冬天变成秋天了,她还耿耿于怀,秋后算帐。
「我……那时候我们还没开始交往,你又喝醉了,我怎么可以吃你豆腐……」他急啊,明明是感人万分的重逢时刻,怎么莫名其妙地惹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