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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元的脸色一沉,「你可以走了。」

  瑾荣却故意凑在他身边,小声说:「这是第一个给你难堪的女人吧?其实休了也就休了,你还怕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名媛闺秀吗?」

  瑾元冷冷地看着他,阴沉沉地反问:「你脸上是不是又痒了?」

  瑾荣哈哈笑着,一下子跳到屋外去了。

  瑾元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已经是月挂中天,霜天银盘,看得人心里很凉。

  此时雁融在做什么呢?是否心中还对他积郁了很多的愤恨和幽怨?还是……真的如瑾荣所言,可以潇洒地将他忘记,另投他人怀抱?

  这是她离府的第七天了,他知道她在广德楼,也知道她现在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掌柜,他唯一猜不到的,是她的心中是否真的对他绝了情、断了念?

  该去看看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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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楼内有帐房,但是雁融每天还是亲自用算盘算一遍店内的开销和进项。

  全部算完一遍,天也黑了,她的脖子感到有些酸疼。

  帐房恭敬地说:「掌柜的,您也该早些安寝了,我就不多打扰,先下去了。」

  「辛苦你了。」她点点头,亲自起身相送。

  帐房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回头说:「对了,那天清音楼派人来结算上次的酒席钱,不知道为何多给了一笔钱。我说这是帐外的,没道理收下,他们却非要留着,说是楼子那边有人交代的,不敢不办。掌柜的,这钱该怎么办?」

  她一怔,「清音楼?」

  这个本该在她的生命中终结的一个名字忽然涌动出来,泛着酸涩和苦意,让她的心头抽疼了一下。她蹙眉道:「回头送回去,我们广德楼不靠救济过日子。和他们楼的人说,如果非要送,那我们就回头转送给街边的乞丐去,广德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这笔钱的。」

  「是,这件事我明日就去办。」

  关好房门,雁融轻叹口气,一天的疲乏似要在这一声叹息中从心底释放出去,可是……为什么叹息过后,心头还是这么沉重?

  清音楼的那笔钱,是瑾元的指示吧,他送钱做什么?还怕她没有资本开这个饭庄吗?哼,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虽然深居闺中,但因为她几个哥哥办事都不力,父亲只好让她这个女孩子暗中执掌家中的经济大权。在帮家里赚取银子的时候,她并不傻,也为自己准备了丰厚的私房钱,那时候想的只是若有一天,其他房的兄弟姊妹对她发难,她可以立刻带着母亲搬出府去。

  如今,广德楼经营良好,用不了一年,买楼的钱就应该可以回收,瑾元的钱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与她早已是陌路之人了,无论生老病死,都不会再有交集。

  想到「生老病死」这四个字,陡然间她又忽然想起了皇上的话——他身边有危险,但他并不自知。

  当初买下广德楼,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就近调查清音楼,可惜第一次潜入楼中就被瑾元撞破,调查也暂时中断。

  如今,那个危险还在吗?她虽然已经和他说过这件事,但是那样自负的他会把她的话当回事吗?

  她甩了甩头,提醒自己与这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再想了。

  她将窗子都关上,脱下外衫躺在床上,虽然身子一动不动的,但是大脑却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大堆的问题来——

  到底是谁对于香香下毒?

  对方是不是想先嫁祸给她,再对瑾元不利?

  她悚然一惊,坐了起来,无论如何也睡下着了。

  在刚离开王府的那几日,她满心都是疲惫和愤怒,为了忘记他,她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多余的空问去思考。

  现在冷静下来,又让她不由得心惊肉跳。

  她的负气出走,会不会给瑾元带来更大的灾难?

  思来想去,她走回桌子边,重新点燃了烛火,找出信纸和笔墨,开始写信。

  这封信,涂涂改改、写写删删,写了一盏茶的工夫,依然没有写完。她将笔一搁,反身躺回床上去。

  她写信,是想提醒瑾元不要中了别人的计,但是这封信写好了又真能送去吗?既然已经说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话,在她离开后瑾元也没有派人或亲自来找过她,这说明他也默认了他们缘份已尽,如果她再送信过去,岂不是显得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转身背对冰凉的月光,她闭紧双眼,强逼自己丢开这些胡思乱想,进入睡梦中。

  夜渐渐深了,她的呼吸也慢慢均匀,完全没有察觉紧闭的窗子被人从外拨开,一道身影轻悄悄地落在屋内。

  那黑影先来到床边,低下头审视着雁融的身影,静静地凝视了她许久,又伸出手去,想触碰她又迟疑着,手指还没有触碰到她的衣服,又撤了回来。

  无声地叹了口气,黑影后退一步,环顾四周,注意到桌子上那几张皱巴巴的信纸。

  他顺手拿起一张,走到窗边,藉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顷刻间,惊喜的笑意爬满了他的唇角,又让他感慨地轻喃,「你这个女人啊……把我们两人害得这样苦,你让我知道,什么叫『爱恨交加』。」

  雁融听不到他的感慨,因为他的声音很轻,而她睡得很沉。

  但是在她的梦中却无法拔掉这个说话之人的身影,依稀间,她看到瑾元遥遥地站在自己面前,对她云淡风清地微笑着。她想和他说话,却迈不开步子,又看到他的身后像是有个黑影正对着他高高地举起刀,她又急又惊,拚命地大喊了一声,

  「瑾元——」

  她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从床上坐跳起来,她没有看到窗边的那个黑影,但是窗边的人却看到了她眼角的泪光——

  唉,这是第二次,她为他流泪了。

  试问,若真无情,又怎会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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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元无声无息地踏入房门,于香香本来正在绣花,忽然间觉得眼前有黑影遮蔽,一抬头,立刻手捂胸口,嗔怪道:「王爷,怎么大白天的这样吓唬人的,走路轻得像鬼一样。」

  瑾元微微笑着,反手关上了房门,问道:「在绣什么?」

  「给你我的孩子绣一个小肚兜。以前我娘说,孩子一出生,一定要穿亲娘绣的肚兜,这样才会长命百岁。」

  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多规炬。」

  「王爷是大富人家,不懂这小门小户才有的习俗也不奇怪。」于香香欣赏着手中的绣样,「不知道是男是女,我就绣了牡丹花,花开富贵嘛。」

  他淡笑着,「他都快做小王爷,还盼什么富贵?盼平安倒是应该的。」

  于香香娇笑着,「我们这个小王爷又不是正牌的,到现在王爷也没给我一个名份,我连妾都算不上。至于这孩子,将来还不知会怎样受欺负呢。」

  「你虽然不是妾,但现在不是比妾还厉害?」瑾元靠着墙角的一张椅子坐下,幽幽地看着她,「雁融已经被你逼走了,以后说不定你就是正牌王妃了。」

  她脸色一僵,又以一脸无辜的笑道:「王爷可别这样诬蠛我,王妃怎么是我气走的?那天出事的时候我脑子里乱烘烘的,说了什么都不记得,后来这么多天我都没有见过她,她走与不走,和我无关。」

  他一双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深意难解。「香香,还记得当初我怎么会要了你吗?」

  她微红了脸,「王爷怎么会问起这种事?」

  「清音楼那么多的女人,我单单选了你,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从来不学她们,主动阿谀奉承我,平时话也不多,也不多盘问别的事情。我一直自信我看人从来不错,不过现在,我忽然发现我犯了一个大错。」

  于香香怔了怔,轻咬下唇,「王爷是说我变了?」

  「或许不是你变了,而是我以前就没有看透你。自从我娶了雁融之后,你就变得越来越古怪,香香,看在你我也算是有番情意,我今日只要你几句实话,你若说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若是还故意隐瞒,别怪我翻脸无情。」

  瑾元的话冷到骨头里,让她甚至不敢对视他锋芒毕露的眼睛。

  「王爷……我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人在您耳边吹了风,说我的坏话,我的人品,您应该是知道的……」她强自辩驳。

  他冷笑道:「就因为你的人品我向来清楚,所以对你疏忽大意了,但并非我对你一点怀疑都没有。我先问你,之前潜入清音楼的那个贼,到底是谁安排的?」

  她睁大眼睛,「我怎么会知道?那个贼还差点杀了我呢!这一点王爷您是知道的。」

  「贼入楼的时候我们谁也没看见,你说什么都是你一面之词。」他冷笑,「你深知楼里各处机关,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可你当时却不应该表现得那样惊惶失措。香香,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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