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话温文尔雅地说出,语气轻柔又亲切,说得极有道理,听得荷香眼泪都流了下来,立刻叩首道:「奴婢谢谢王妃的大恩大德,以后一定尽心伺候,王妃若有什么事情吩咐,也请吩咐奴婢,奴婢绝对不敢怠慢半分。」
雁融将她扶起,亲自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笑道:「好了,你刚进屋来,就哭成这样子出去,若是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多恶毒的人,第一天来就把你气哭。我现在的确有事要请教你,这王府里的人和事,我都不大懂,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王妃想问什么?只要奴婢知道的,一定照实说出。」
「王府之中,王爷还有什么亲人吗?」
「王爷还有一个亲弟弟,不过不住在王府,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哦,你是说承信王爷?」
「是,承信王爷和咱们王爷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有时候会一起外出打猎、郊游什么的。承信王爷脾气很好,笑咪咪的,说话大剌剌,偶尔还会和我们奴婢开个玩笑,不像咱们王爷……」
说到这里,荷香犹豫了一下。
雁融看出她有顾虑,笑着说:「不像咱们王爷这样古怪,心思难猜?」
「王妃……您、您说得真准。」荷香小声道:「王府上下都怕咱们王爷,不只是因为他是王爷,还因为他喜怒无常、神神秘秘,高兴的时候,笑起来就像春花一样,一旦生起气来,冷得让人隔着八丈远都不敢靠上前。」
雁融笑着点点头,「那王府之中还有什么地位高的人吗?我第一天到府来,需要拜望的?」
「咱们王爷的亲娘已经过世多年了,只有一个奶娘还活着,平时在府内,我们都叫她一声卫夫人。」
她迟疑了会才又再开口,「那……王爷在我之前,还娶过哪家姑娘吗?」
荷香古怪地笑笑,「王妃,您大概是听外面说过我们王爷的种种传闻吧?王爷在外面玩成什么样子,奴婢是不知道,不过他没有带女人回府来是事实。奴婢也听说他在清音楼长年包了一个厢房,清音楼的头牌歌姬于香香……是我们王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主子的神情,看她有没有不高兴。但雁融那张美丽如明月般的姣好面容上,并没有半点不悦的神情,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凝神细听。
她见荷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表示明白了。「王爷现在上朝去了吧?」
「没有,王爷昨晚去了清音楼……还没回来。」
新婚之夜,他没有留在妻子身边,而是去了另一个女人的房中,做些什么,不问也知。
雁融心头划过一丝怅然,但是没让这丝怅然留在脸上,她就着脸盆中的水洗了脸,然后一边细细地涂抹着困脂,一边说:「一会儿我要去见一下卫夫人,麻烦你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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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充满花香的厢房内,瑾元一身雪白的长衫躺在软软的斜榻上,听着窗外幽幽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双眸轻阖,一只手轻轻的在大腿上打着拍子。
旁边一个窃窕美女跪在他脚边,帮他轻轻按摩着双腿,「你还准备在我这里待多久呢?」她妖娆开口,「王爷,新婚之夜,你有必要这样冷落你的妻子吗?你是冷落她,还是冷落你那个皇帝弟弟?」
瑾元慢慢将眼皮打开一条缝,斜睨着她,冷幽幽道:「香香,你现在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我不是在管什么,只是替她难过而已。她是你的妻子,可怎么我却觉得,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知道女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贫穷到吃糠咽菜,而是独守空闺,没有人爱她,那样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这是你的感觉吧?」瑾元挑起唇角,「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还顾虑这个?」
于香香苦笑道:「我虽然服侍你许多年,但是我知道你不爱我。」
「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你会怎样?」
「我会……跟他私奔。」她笑着说,「然后找一个角落偷偷看你着恼的样子。」
瑾元笑出声,「你以为我会着恼吗?」
她瞪了他一眼,又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着恼,你这个人啊,压根儿就不会动情,没情意的人,又怎么会为别人着恼呢?」
他掩着口打了个哈欠,「累了,我是该回去了。香香,和你聊天很有趣,你知道我向来喜欢懂得分寸和知进退的女人。」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她笑道:「对了,下次换种胭脂,我很不喜欢它留在我唇上的味道。」
这下子,换成于香香一脸着恼的神情了。
瑾元大笑着走出房门,院里有一道小门直通清音楼外,门外有辆马车等在那里,车夫本来像是在睡觉,听到声音立刻警醒过来,恭恭敬敬地下车,打开车门,让他上去。
「王爷,回府去吗?」
瑾元想了想,「不,先入宫。」
王府里有什么,多了一个女人而已,实在无趣。倒是应该入宫去,看看他那位皇帝弟弟,对他表达一番「谢恩」之意了。
承德王前来晋见的消息传到暖书房的时候,年轻的皇帝并不意外,他淡淡笑着,那笑容却与瑾元有几分相似,然后一抬手,「请王爷进来吧。」
瑾元走进来的样子依旧是大剌刺,毫无半点恭敬之意,看到瑾阳正埋首于桌案上的一堆公务时,他挑着眉说:「陛下还在处理公务啊?微臣真是来得不巧啊。」
「无妨,反正你何时来,我何时都有这么多事情要忙。」瑾阳抬起头,「皇兄这次来,是不是要告诉弟弟,你终于准备入朝做事,为弟弟分忧了吗?」
瑾元云淡风清地笑道:「那怎么可能?我若是入朝,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毁了你的王朝。」
这样的话,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威胁,在这朝中没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但瑾元却说了。不过瑾阳早就习惯皇兄说话的口气,依然是笑笑的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瑾元实在是不喜欢他这笑脸,就好像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似的。于是他端出那份无害似的表情,回应道:「我为什么这时候入宫,难道陛下不知道吗?昨夜是我的大喜之夜,所以微臣一早便入宫谢恩了。」
瑾阳故作讶异道:「哦?原来你记得昨夜是你的大婚之夜啊?可我怎么听说,你不仅没有摆婚宴,还去清音楼住了一晚?」
瑾元眯起眼,「哦?陛下对我的事情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不是我故意派人监视你,而是你这样做,招摇到不得不有人在我耳边吹风。怎么?你是对那姑娘不满意,还是对我给你安排的婚事不满意?」
「岂敢,她是陛下亲赐的人,我怎么敢不满意呢?」瑾元微微笑着,笑容却很冷淡。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干涉你的事情,不过那姑娘,我曾在一次家宴中见过,很贤良淑德的好姑娘,若不是我已经有了皇后,我绝不会把她让给你。我想,既然我看着这么满意,你也应该满意才对。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和你喜欢的,不总是同一件东西吗?」
他话里有话。
瑾元警惕地看着他,「陛下指的从小到大,包括什么?」
「比如,父皇赏赐的御马啊,还有敬晴郡主,以及……这个皇位。」
瑾元在他悠然的语调里,脸色渐渐僵硬,他冷笑一声回道:「陛下都说错了,父皇赏赐的御马、敬晴郡主,甚至是这个皇位,都不是我看中的,而是您看中的。请不要把您的喜好强加于我的头上。」
「既然皇兄不愿意承认,那就算了。对,我是说错了一点,敬晴郡主对皇兄是单相思,我后来只是把她的心从皇兄那里抢过来而已。」瑾阳笑得得意,毫不掩饰的得意。
瑾元也笑了,笑得深沉,「陛下,所以你要明白,我什么都没有和你抢过。」
「这是我最遗憾的事情。我但愿皇兄能和我争一下。」瑾阳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个懒腰,「要知道,一个人在世上,如果总是孤独战斗会多么地无聊,我宁愿自己有个对手,不战而胜的结果实在没有滋味。」
瑾元挑挑眉,「只怕微臣会让这种不好的感觉继续在陛下心中蔓延下去。毕竟你我君臣有别,而我也非大逆不道之人。那个女人,皇上赏赐给我,我接收了,以后皇上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赏赐也可以尽管丢过来,微臣会牢牢地接住。」
瑾阳笑着点点头,「好,我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
瑾元回到王府时,府中的管家看出他的脸色不好,不敢多言,只是上前行礼问候道:「王爷辛苦了。」
辛苦?他有什么可辛苦的?大婚都可以草草了事,新婚之夜在青楼解决,清晨去和皇帝打哈哈,这样叫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