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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喜欢,喜欢极了。”他欢喜得翻来覆去地瞧,“我从来没有收过礼物呢,你放心,我会当宝贝一样好好收着的。”

  裴若衣鼻头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这可怜的大傻牛,好会害她想掉泪。她又挨近他些,从他手中拿过荷包。

  “你一个大男人,又是工头,比不得那些富贵公子哥,不好把荷包挂在腰带上,就收在胸口的里袋中吧。”

  “嗯,你说什么都好。”

  他毫无异议,乖乖坐着让她一双小手睡开前襟,珍而重之地把荷包放入内袋中收妥,她又仔细地把他的扣子一颗颗扣回,忍不住唠叨。

  “你穿得太少了,这里比京城冷好多喔,不过仲秋的样子,天色就早早黑了,别人家都还没劈柴烧暖炕呢,我就急急让月婶烧了,我好怕冷呢……”

  红嫩的小嘴絮絮叨叨地说着琐事,他却一点都不厌烦,他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用命令的口吻叫他做这个干那个,喜欢她使小性子的样子,喜欢她对他好,更喜欢她向他撒娇。

  他的痴心妄念,随着两人共同生活的时日增加而日渐茁壮,他不再一沾枕就能很快睡去,常常整夜想着她、念着她,然后因不能拥有她的空虚而心痛无眠。

  “呆啦?”纤纤食指点了下他宽宽的额头,裴若衣娇笑着调侃他,“月婶在叫吃饭呢,平时不是早早就寻去外厅了吗?怎么今天那么不积极了?在想什么?”

  艳若桃李的雪嫩小脸凑到他眼前,水汪汪的媚眼儿里全是甜甜的笑意。

  他一张黝黑大脸照例红透,抓抓脑袋,憨笑道:“没有。”

  “那还不快去吃饭,保子。”

  裴若衣轻啐一口,从暖炕上下来,穿上绣鞋,随着他来到外厅用饭。

  她没看见全佑福背过身时,脸上瞬起的凝重。

  两人坐定后,月婶端上一大陶盆羊肉汤,随后又用铁盘端来厚厚一叠有十几张之多的壮馍。

  羊肉汤上浮着薄薄一层乳白色的羊油,散发出近似羊奶的味道,吃惯的人认为这味道鲜香无比,吃不惯的人则觉得膻味太重。

  “小姐特意嘱咐我把汤汁做得厚些,我又自作主张地加了些羊肺和香菇,羊肺很鲜嫩的,腥味也没那么重,小姐不能吃羊肉就吃羊肺和香菇。”月婶边说边端上几道腌渍小菜。

  全佑福早已闻香而动,拿过一个空的大碗公,舀来厚厚一碗羊肉汤、宽粉条、羊肉、羊肺、白蒜、香菜、波菜、香菇、粉的、白的、黄的、录的,好不诱人,他也很能吃辣,挖上一大勺红辣油,把又厚又硬的圆饼壮馍撕开,泡到羊肉汤中,唏哩呼噜,大嘴一张,大半碗就嗑下肚去。

  裴若衣惊得小嘴微张,月婶先笑开了,“从没见过全爷这么能吃的男人,一张大嘴吃四方后肯定有福气。”

  滚热的羊肉汤刚下肚,他额头上立刻冒出汗珠,被月婶这么一说,全佑福不好意思的嘿嘿憨笑两声,“我就是能吃,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也这么说过我,我那些兄弟小的时候都怪我太能吃了,大伙一吃饭,在桌上抢得可凶了。”

  你这呆瓜一定抢不赢。裴若衣翻个白眼,夹了一块辣白菜放到他碗里,“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吃太快对胃不好。”

  “喔。”全佑福听话的细嚼慢咽。

  看她筷子一动也不动,就知道她根本吃不惯。

  他抬眼示意月婶,月婶点头,又转回厨房,没多久便端着一碗八珍羹走进来。

  睇着眼前热气扑鼻、香味四溢的甜羹,裴若衣满脸疑问。

  月婶赶紧解释,“全爷晨起上工的时候,就嘱咐我炖八珍羹给您吃了。”

  “你吃不下羊肉汤,不要勉强自己。”全佑福指指她面前的八珍羹。“快吃这个,很补的。”

  “我已经很强壮了啦,你再让我吃得这么好,早晚变成大胖猪。”裴若衣嘟囔着,但还是欣喜地端起甜羹,开心的吃起来。

  嗯,好好吃,配着月婶巧手腌渍的小菜,真是无上的美味。

  这道八珍羹,用料讲究得很,将精选的鸡茸、山楂、耨苓、薏仁、莲子、红枣、山药、江米粉、白糖、红糖、胭脂米、香糯米放在一起,用文火熬煮两个时辰,汤汁浓稠、清香滑润、入口即化,补是大补,可也贵得很。

  为了小姐,这全爷可真舍得花银子,看来她以后得好好伺候小姐才成。月婶在一旁暗暗提醒自己。

  看她吃得那么开心,全佑福心里也喜孜孜的。

  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不能逃避。

  “晚上吃完饭,我……有些话跟你说。”

  裴若衣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轻快答应道:“好啊。”

  正巧,她也想替他量一下尺寸,等靴子做好后,就可以给他做上一件御冬用的棉袍。

  第6章(2)

  “你说什么?”

  裴若衣完全无法接受事实,她抚着胸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暖炕上,原本喜悦的心情被这噩耗惊得支离破碎,一张小脸白得吓人。

  这么多日来,她一昧耽溺在全佑福所撑起的幸福中不可自拔,忽视了尚关押在大牢中的父亲、叔伯和兄长们,老天看不过了,才无情降下这样的噩耗惩罚她、打击她,让她痛恨自己,唾弃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

  裴若衣完全无法接受,她猛地站起身,揪住全佑福的襟口,早已泪流满面。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爸亲、伯伯、叔叔和兄长们全被皇上……处斩了?”

  如果可以,他多么不想亲口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早晚她都要知道。

  “我们还在买卖城的时候,他们就被皇上下令在午门腰斩示众,随后通告贴满了全国各地,现在皇榜还贴在衙门口,你想看的话,我明日带你去。”

  他有那么多疑问想问她,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所以他选择沉默。

  “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去,也许能救下他们。”

  眼泪滚落,她自责痛苦的表情让他心痛,他把她揽进胸口,牢牢抱紧,低声安慰:“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当时都自身难保了,哪来的能力救你的家人?”

  她在他胸口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能陪着她暗暗伤心难过。

  她哭着哭着,开始捶打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现在、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她的世界真正崩塌了,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是这世上孤单飘零的一抹浮萍,再不会有根,也没有爹娘可以撒娇依靠了。

  她紧紧抱住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从今以后……她真的……就只剩下他了。

  之后裴若衣过了十几日恍恍惚惚的生活,时间对她来说,完全不具意义,月婶叫她吃,她就吃,全佑福叫她睡,她就睡。他还在她床边的时候,她就闭上眼睛装睡,他一离开,她就睁开眼睛,直到天明。

  在全佑福告诉她真相的第二日,她就要他带她去看皇榜,果然没错,她的家人被午门腰斩。

  从那之后,她就不说话,也不流泪,整日浑浑噩噩,看得全佑福心痛又心急,找来大夫,吃了十几种宁神退火的方子也不见效。

  一日一日,全佑福眼中的光彩也跟着渐渐褪去,下工回家后,就到她屋中,把她抱在怀里,点点陪她,安慰她的伤心。她总是不理他,身体上的疲累使他也不再费力遮掩,她瘦,他比她瘦得更快。

  这一切,月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始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裴若衣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日,月婶见屋外阳光好,就扶着裴若衣来到庭院中,让她舒服地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小姐,您要是觉得冷了就叫我。”

  裴若衣丝毫没有反应,月婶叹了口气,转身去忙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听得大门响起一阵急躁的拍打声,月婶去开门,还没问上一句话,就被进来的一男一女猛地推到一边。

  男的,她认识,是大毛,那双不正派的眼中露骨的邪念,让裴若衣忆起过往难受的回忆。

  她缓缓回神,柳眉紧紧蹙起。

  “原来是玉食堂的薛大姑娘,您是要找全爷吗?他还在玉食堂没回来呀……”月婶显然认识与大毛一同前来的艳丽姑娘,她赶紧上前打招呼,不想却被那位姑娘一把推开。

  “这里没你的事,你忙你的去。”听出这位姑娘是玉食堂掌柜的大女儿,她一副气势汹汹、目中无人的态度很快激起了裴若衣的反感。

  “薛大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月婶好歹是我的人,该怎么吩咐她是我的事,哪里敢劳烦姑娘费心。”言下之意就是,睁开狗眼瞧清楚,我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呦,瞧你这外表娇滴滴的,一张利嘴还真是不饶人。”她薛大姑娘可也不是软柿子,“你和我全哥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住在他租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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