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跟他解释吧。」夏繁波劝她。从她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她一定也爱惨了伍诤。
纪向晓无言一笑,摇了摇头。就这样吧,让他彻底地对她失望,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方式。
「别让向暖知道今天的事。」她哑着嗓音提醒。要瞒就瞒到底,让向暖知道,只是白白让她难过罢了。
「你要我怎么说?派对细节都是向暖和他联络的。」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就说……」她抬头往上望,漫无焦距的目光浮悬在空中,璀璨的水晶灯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我们分手了。」
她该学习坚强了,从今以后没人陪她睡,没人会对她说露骨的情话,拥抱着她的臂弯也已经不在了。
不难吧?她只不过是回到之前的状况而已,她已经这样走过了三十二个年头,早就习惯了,不难的……
第9章(1)
他们的分手,让纪向晓更深刻地俸会到自己的残酷。
她从没让他深入过她的世界,他的存在,竟然浅薄到只要转身离去,就可以完全从她的世界抽离。
而她的自私,如今完全响应到她身上。她找不到有关他的事物,任何一件能让她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找不到,除了她的回忆里,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他从不曾出现过。
她该庆幸唱片公司如此尽心尽力,让他们在短短时间就发片出道,她改由电视上找、从报纸上找,从任何人都看得到的方式找。
他们一出道,就引起热烈的回晌,他们这些年所累积的现场实力与人气,更是让他们如水到渠成般,迅速地被推到了顶端,成了各大节目的热门来宾,每天的新闻画面都看得到他们。
从他们的音乐,她听到了他一如以往的水平,更让她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他不笑了,当他们上节目接受访谈时,画面大多集中在能言善道的阿陶身上,坐在最边缘的他,有时候甚至沉默到被主持人忽略了。
当某个美女主持人开玩笑说他很内向时,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驳。
不!他很幽默的,他很开朗的,他只是……只是受了伤,还需要时间而已……她由衷祈祷,他能完全忘了她,早日恢复以往的活跃及魅力,她相信他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工作狂的她,成了追星族,下班时间一到,她就坐上杨先生的车,抱着杨先生为她买来的当日报纸和最新一期的周刊与杂志,兴奋地飞奔回家。
除了不曾亲临现场,他们的任何访谈或是签唱会转播她都没有漏掉,但身为鼓手的他,画面少到让她很想投书到唱片公司抗议,她必须将节目录下,剪辑出有他的镜头,一再一再地观看,这样她才能满足。
她就像个疯狂歌迷,执着地搜集有关他的消息,她以为自己这样是正常的,以为自己已经将对他的爱,成功转化为期待他成功的无私关怀。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竟然因转遍频道都看不到他时,不停地摇晃着电视,她吓到了。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台被她从墙壁扳下的电浆电视,不敢相信那是她做的。
她怎么了?那只是电视而已,她应该很洁楚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视线惊惧地盯着它,活像它是会随时跃起反噬她的野兽。脚边的东西阻住了她的动作,她低头看去,看到了他的剪报,另外一边,又是一张他的剪报——即使只有拍到他的侧脸,然后,旁边还是他的剪报。
她茫然地看着已经被杂志、报纸淹没的空间,怔站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想起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她不准管家进来整理,还要求她叫人将家里的灯全换成强力瓦数,整天都亮着。
她不自觉地抬头,却被刺眼的灯光灼痛了眼,低头避开,却又对上散满地面那一张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那不再闪耀光芒的眼睛,彷佛在嘲笑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拥有他,彷佛在嘲笑她就算点了满屋子光亮,也掩饰不了她心里的空虚。
突然间,她觉得不能呼吸,整个房间天旋地转了起来。
她疯了,谁来救她……她好怕,转身冲出房间,四处寻找能救她的人,却猛然发现,他不在了,就算她搜集再多有关他的事物,他还是不在。
他不在了!
当她穿着睡衣出现在向暖他们家的门口时,前来开门的夏繁波一脸震惊,清楚地告诉她自己有多狼狈。
「我……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待在家……」她已经哭到泣不成声,连说出这破碎的话浯,都必须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从房间走出的向暖,原本还带着一丝睡意,却被她吓得睁大了眼,急忙地跑来。「姊?怎么回事?你别吓我……」
一看到向暖,她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立刻扑进她的怀里。毫无防备的向暖差点因此而跌倒,她还是没有发觉,只是死命地、狠狠地紧抱着向暖哭喊——
「我好爱他,我好爱他,我好爱他……」她哭得像个孩子,但她不管了,失去他让她好痛好痛,她撑不住了,如果再不找人倾诉她会发疯……
「我知道,我知道……」向暖红了眼眶,轻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这段期间,她一直约姊姊出来见面,却总是被拒绝。姊姊的声音太正常,让她以为她可能没伤得那么重,她却忘了,姊姊是那么习惯压抑的人,还放她一个人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我要说,你听我说好不好?」纪向晓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哽咽地哀求。「求求你,别拒绝我……」她必须说,必须将他的事告诉她最亲爱的家人,不然他会不见,就像他从她的生命中离去一样,彻底地消失。
「我一直在等……」向暖流下了眼泪,不知道该为姊姊这从不曾在人前显露的脆弱心疼,还是为她终于愿意对她顿吐而感到高兴。
「我睡客房。」夏繁波经过她的身边时低语,自动将一整晚的时间都交给她们。
丈夫的体贴让向暖感激一笑,她带着哭到全身颤抖的纪向晓来到他们的卧室,让她坐在床沿,拉来棉被裹住她,再握住她的冰冷双手搓暖。
纪向晓一直哭,这段时间所压抑的情绪全然溃堤,让她哭到不能自已,她不知道冻了整路的身体已经温暖了,只知道有人照顾着她,那么悉心地照顾着她,让她冷到发颤的心也烘得暖暖的。
终于,她缓缓地停住了哭泣,开始有办法说出他们相遇、相恋的一切。
「我们是在一间夜店认识的……」
纪向晓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应该很久吧?她们已经变成舒适地身尚在床上,手牵着手,而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说到他所做过的蠢事,还会跟向暖笑成一团。
「还好夏繁波没这样追我,不然我绝对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听到伍诤引来保全的事迹,向暖拍着胸脯直呼好险。
「你太过分了,那可是他表达爱意的最高表现耶!」纪向晓提出强烈抗议。当着她的面诋毁她的爱人,还比输夏繁波那个家伙,说什么她也不能接受。
「是、是。」向暖笑着安抚,不过深爱丈夫的她,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的不真诚。停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姊,你不想去追他回来吗?」
这突来的问题让纪向晓一怔,唇边的笑意凝住,然后缓缓地褪去。
「我那么费尽心思才让他走,为什么要把他追回来?」她问向暖,也问自己。
「他现在那么红,你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何况他们并不是不爱对方,而是因为太爱对方,才会走上分手一途,又何苦白白折磨彼此?
「这么做不就证明了我很势利吗?」纪向晓自嘲一笑。「就是因为他红了,我才更不能再去找他。」
人生很不公平,那段追求梦想的岁月,是沈潜或者是好高鹜远,全赖有没有成功而定。在他还处于那段不确定的奋斗时,她不但没有给予鼓励和扶持,还怀疑他、不信任他,现在又凭什么去分享他的成功?
「是因为面子问题吗?」向暖还是不懂。
纪向晓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觉得在我今晚这么狼狈之后,我还会在乎什么面子问题吗?」还能幽自己一默,代表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眼界太广,我的眼界太狭隘,和我在一起,对他只是有害无益。」
她不希望他为了她而局限了自己,就像之前一样,她让他太委屈了,他却温柔到恨不了她、丢不下她。她不值得他这么做,他值得更好的,一个能真正助他一臂之力的伴侣——她由衷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得到。
看着那张散发出柔和光芒的丽容,向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后来和伍诤谈过,虽然他装出一副无谓的心死态度,但她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爱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