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的对话中,纪向晓已经听出来了,那个男人就是帮助他们重新出发的贵人,他的结论,
让她心口猛然一跳。
不,他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就这样将他舍弃?他只是一时失常,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恢复
……想起刚刚Jov说的话,强烈的自责让她浑身冰冷。
错了,只要有她在,他就无法恢复正常,她已经将一个傲然自信的大男孩,重创得伤痕景累,却因为爱她,因为不舍得她,他宁可自己吞下那些苦,仍然选择留在她的身边。
「如果那个女人有自知之明,就该放他自由,免得真的出道了、红了,又在那里吵些有的没有的。」Jov冷笑着再使出一击,这次没再看向她了。
这些话像是当头棒喝,让她清楚看见自己的存在有多残酷。她竟然成了他的绊脚石,伤他、辱他还不够,现在连他近在眼前的成功也要剥夺。
她能给他什么?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她怎么能继续自私地将他绑住?他那么年轻,他该去飞、该去闯,而不是被她困着,把他耀眼的光采全都磨灭。
心痛如绞,她却缓缓地笑了,澄澈的目光注视着舞台上的他,过了一会儿,她敛回目光,留下酒钱,默默地离开。
「对了,你认不认识他女朋友?还是我找个时间劝劝她吧,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改善点。」雅痞男人回头,完全没有留意到纪向晓的离去,更不晓得他所想见的人刚和他失之交臂
目送纪向晓走出店门,Jov有点同情她,又觉得痛快。大家朋友一场,她真的不忍心伍诤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害了。
「用了,我想事情就快解决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享有身为女友的任性。
她要求他今晚九点之前抵达她家,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必须排除万难。
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是起了一些变化。她约的夏繁波提早抵达了,而到了九点半,伍诤还是没有回到家。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向暖还在等我回去。」这是夏繁波第三次看表。
不是他对这个妻姊没耐性,而是她将他约来,却又什么都不说,还明显地心不在焉,那他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再等一下好吗?」纪向晓微徽苦笑。
要是能够直说,她又何苦费心拖延?夏繁波是个聪明人,反应灵敏、心思细腻,她知道他绝对担负得起她所托付的重责大任,她宁可让他发挥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想先将一切说明,惹来他的盘问与责难。
她的心力要保留下来应付伍诤,这场戏太难了,她必须全神贯注地面对。
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整个绷紧——他来了。
夏繁波正要探头察看,却被她突然扑进怀里的动作怔住了。
「你在做……晤——」连问话都被她用手捂断,朝他贴近的脸遮住了阻在中间的手,从背后的角度看过来,简直就像是她捧住他的脸热吻。
然后,做出这一切的她却又突然跳开,活像被丈夫捉奸在床的老婆,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就像纪向晓所预料的,伍诤进屋了,站在客厅入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回来了……」她无措地拨弄着根本不曾弄乱的头发,彷佛他们刚刚有多激情。
「你叫我回来的,记得吗?」伍诤似笑非笑地讥诮,口气冷得像冰。
她从不曾有过任性执拗的要求,因此他猜她今晚有事要对他说,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在等着他。
「这么晚,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她咬唇,转向夏繁波。「我就说你不该来,由我处理就好」
夏繁波瞠目结舌。「我……」
她挡在夏繁波和伍诤之间,不让伍诤看到夏繁波呆怔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她对夏繁波爱怜地说,却用凌厉的无声眼神示意他配合。要问之后,他现在只需要陪她把这场戏演完就好。
「你想处理什么?」看到她尽力维护另一个男人,伍诤并没有如她预期中地咆哮嘶吼,那样过于冷静的态度,让她背脊发寒。
她刻意忽略那股诡异的感觉,暗暗地吸了口气,转身面向他。
「我想跟你分手。」即使已经在镜子前面练习了几百次,但当真的要对他开口,在心口泛开的痛还是让她无法控制地轻颤了下。「我爱上了别的男人了,放我自由吧。」
他说过的,必须出现她想爱的男人,他才会放手。如果这样能让他彻底地对她心死,就让他误会,最好他能将她看成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样他就不会再挂念她,也不会再因为不舍得放她孤独一人而委屈自己。
伍诤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直视着她,久到她几乎无法迎视,他才别开眼,轻轻地笑了。
「如果你找到让你更爱的人,我会放手。」他像是自言自语股地低声说着,唇畔的笑更加明显,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原来她是这么解读的,他舍弃不下她的心疼,却被解读成放她自由的条件。
眼前的他像是突然成熟了、内敛了,让纪向晓怎么也看不透。
他不在意吗?还是心痛到无以复加?这不在预期的状况让她心里好慌,却只能告诉自己镇定,将已经开场的戏继续演完。
「我不爱你了,我有更爱的人,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放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紧,她逼自己说出口是心非的回答。「他有正当职业,我们年龄又相符,我已经受够了躲躲藏藏了。」
「向晓……」身后的夏繁波迟疑的低唤。
「我说我来处理就好!」她烦躁地打断他。光是伍诤那难以捉摸的态度就已经让她招架不住,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来扯她的后腿。
夏繁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如果她不是那么心烦意乱,应该早就注意到聪明如夏繁波,绝不会做出这种反应不过来的蠢事,但她忙着和内心的痛苦抵御,根本无暇细想。
伍诤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冷如玉石的双眼没有透露出任何情感。
「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纪向晓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直视他。「是的,我们分手吧。」
她冷冷地吐出分手二字,其实心里鲜血淋漓。她曾因为他的不舍离去而欣喜若狂,而今,她却要狠心地将他逐离自己的生命,因为对他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不能再绊住他,不能再伤害他了……
伍诤徐缓地吁出一口长气,却释不去梗在胸口的痛苦。如果这是她的选择,如果爱他会让她那么为难,就放了吧,就算了吧,反正,她也不稀罕他的呵护了……
「好,我们分手。」他顺着她的话回道,看向夏繁波。「夏大哥,再见。」他转身,踏着大步离开。
站在原地的纪向晓脸色惨白,既无暇为他的离去心痛,也来不及为自己终于撑完全局而庆幸,她的注意力全凝聚在伍诤临去前所丢下的那一句话一一
他怎么会认识夏繁波?她惊讶地回头,对上夏繁波那一脸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表情,她全身冰冷。
「我试过要提醒你的。」夏繁波无奈地叹了口气。「伍诤之前来找过我和向暖,他说你的生日快到了,想帮你办个惊喜派对。」
老实说,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男人时,想要保护向晓的想法油然而生。她是向暖的姊姊,他早就将她视为家人,自然不准有任何心怀不轨的人伤害她。
但在经过几次的深谈之后,他发现伍诤对向晓是真心的,而且愿意用尽一切去爱向晓,伍诤的真诚完全赢得了他和向暖的信任,结果,他却毫无预警地被抓来陪演这场戏。
听到夏繁波的话,纪向晓如遭雷殛。
和家人欢庆生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有的只是快递送来的包裹,等年纪再更大一些,就连这样的包裹都没有了。
他知道她的遗憾,即使他再忙、即使之前被她那样伤害,却还是疼着她,拚命挪出时间为她筹划生日派对,想让她满足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的愿望,而她……却给了如此残忍的回应……
当他看着这荒谬的一幕,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平静沈冷的表情底下,又是如何地被她伤透?
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那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冷,好冷。
回想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纪向晓闭上眼睛,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已。
在他的心里,她已经一无可取了吧?她是个为了摆脱他而不惜用尽一切方法的女人,甚至找来妹夫假装新欢,只为了逼他应允承诺,答应和她分手。
哪一种伤害比较深?让他以为她爱上别人?还是让他以为,她真的认为他配不上她?她分不清了,唯一确定的是,他再也不会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