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别这样说,他是我们事务所的主任。”若鸿低声提醒。
“主任喔,啊,难得主任来,小陈,啤酒整箱给我拿过来。小鸿,冰柜里有的统统拿出来炒。我今天一定要请主任喝酒喝个痛快!”李师傅开心地坐下来说。
“李老板,喝酒绝对是没问题,只是您在忙,我们改天再喝,不必赶在这一时。”秉勋笑说。
“那个,叫我儿子去服务就好,我们喝一点,来,干杯!”李老板爽朗的把啤酒干光。
秉勋只好也喝了一杯。
酒杯刚落,又被斟满。
他张大眼睛望着那满满的酒杯,难道真要这样拚?
他还在犹豫,李师傅又一骨碌地仰头把酒喝干了。
秉勋望着李老板,不是吧?不是真有那么渴吧?
他只好仰着头,把酒也给干了,喝得他一肚子就一个字:胀。
“好,主任您真豪爽,我就喜欢您这种个性。来,无三不成礼,我们再干一杯。”
啊?还来?
秉勋想都不想便看向若鸿,只见她冷静的把炒好的鲜虾放在面前两个男人面前。
李老板在这一瞬又喝光了杯里的酒,还满足的发出“啊”的一声。
若鸿拿起秉勋被斟满的酒杯,二话不说便喝光了它。
“妳……”秉勋起身要阻止,她已经喝完了。
“若鸿,妳这样就不对了喔,我和妳的主任喝酒,妳搅什么局咧?”李老板质问。
“李师傅,你是大老板,海量是必然的,但我们主任也未必喝输你,但是他都说了,改天再较量,今晚是我专程请他吃饭,你硬要请他拚酒,如果他晚上还有事,不就变成我耽误了他?不然就我和你拚吧?”她微笑说着。
“才不跟妳喝,妳是酒鬼转世,怎么喝都不醉,真……没半点意思。好了,那……主任,我们就这样,这样约定喔,下次,你,你专程过来,不要带这个满身是原则的若鸿过来,我们喝个痛快。”李师傅带着几分醉意说。
“好,没有问题。”他摆出招牌笑容。
李老板被老板娘扶走,还被她骂着──
“啊酒量也不是多好,还敢找人家拚酒?全镇有谁不知道你叫李三杯,就一张嘴会唬人,以前还不都靠若鸿帮你挡酒,真是!也不怕人家笑。”
若鸿微笑听着,开始关炉火,收拾工具。
秉勋吃完最后一尾虾子,去了一趟洗手间。
此时,她已经脱掉厨师服、洗过手、埋好单,在柜台处等着他。
“我们走吧。”她说。
走出铁板烧店门,晚风徐徐迎面吹来,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
秉勋对走在他身后的若鸿说:“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妳怎么知道我未必会喝输李师傅?”
她精亮的眸子望了他一眼──
“你一上任,就对事务所里大小事情知道得非常清楚,居然连阿霞小吃馆都知道,那你一定是去向刚退休的叶主任打听来的。”
“妳就那么确定?”他的眸子带着满意的笑容。
“叶主任当初退休时是抱着满腹的怨怼离开的。照常理而言,他只会冷眼笑看即将接他位置的你,可是,他却反常的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说。
“妳说说看。”看答案是否正中红心。
“你一定是摸清了他的脾气,他爱喝酒、打麻将,你铁定下过功夫陪他喝酒打牌去,才会得到这么多信息。”她笃定的说。
秉勋听完哈哈大笑,拍着手赞美道:“幸好我们在同一国,不然,妳一定会是个可怕的敌人。”
他的反应让她傻眼。
真要命!她刚刚干了件什么愚蠢的事!
她怎么会把心底私下猜测的看法一古脑儿的全给说出来?
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她在背地里暗暗观察着他、注意着他?
哎,真是够了。
因为甩不开那种把话说开后的陌生赤裸感,她加速脚步往前走,不远处一阵机车的叫嚣声驰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若鸿还不清楚眼前疾驰而过的黑影是怎么回事时,她已被拉离原处,惊魂未定的抬眼,五、六部飚车族已从眼前呼啸而过。
噪音和辗车族的身影在她的怒目及无言的抗议下逐渐消失在街道的那一端。
街道又回复原本的宁静,但好像有些什么地方变得不太一样。若鸿很快就发现哪里不一样了,她的左手──
正被秉勋柔软而温暖的右手紧紧握着。
她看着他的手,以为他看到她的注视应该会放手。
可是他没有。
她只好自己抽离他的掌握,但他依然握得紧紧的。
她只好抬头,不期然地迎上一对足以勾人魂魄的黑亮眼眸。
他笑着解释:“妳喝了酒,刚刚又险些被车撞了,显然心神不宁,我答应过莫妈妈得把妳安全送回家去。”
她皱眉,更用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这怎么行!被路上的人看到或者被同事看到,她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她更加使劲地要拔出自己的手,她甚至想过,他再不放手,她就要抬脚踹他。
就在她一这么想时,他忽地,手一松。
咚一声,她摔倒在地。
因为很痛,所以她目露凶光的看着他。
他却一脸无辜,笑着解释:“是妳要我放手的。”
话是没错,可是……,算了!
“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善男。”说完,她很快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低头对他冷冷的说:“我要回去了。”
他冷静地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她才坏!
她刚刚那眼神分明计划想把他踹飞。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偏喜欢上那么凶的女人?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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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她亲自在餐厅为他作的菜,牵到她的小手,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能改变什么。
若鸿在上班时仍旧对他摆出超级公式化的表情。
他可曾为此感到挫败?
不,当然不。
至少,她愿意试着和他聊聊她的生活,以她那种个性,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可是,今天一早,他人都还没走进办公室,美美就大呼小叫的──
“主任!不好了!不好了!”
他冷静的接过她手上的公文。
原来是县府来文,指定要他的卧龙所参加行政院办的为民服务奖。
昏眩,是他当时记得的唯一感觉。
这样的成果验收会不会来得太快了些?
他合上公文,对美美说:“请其它两位股长进来,我们讨论讨论。对了,莫小姐呢?”
“主任,我已经准备好了。”她站在主任室门外应着。
他走向他的办公室,赫然发现他桌上有一大盒未开封的airway口香糖,茶几上有四杯茶、摆好的纸笔和打开的笔电。
他开始拆封口香糖。“最近事情真多,害我忘了买口香糖,谢谢妳。”
她微微牵动嘴角,走到记录的专属座位上,候着大家。
等三位股长都到齐,她原本以为他会像以往开会那样,先听取大家的意见,谁知,他只是简短表示──
“我们被挑中参加今年的为民服务奖,我知道大家原本的工作都忙,所以这件事我要委请莫小姐全权负责规画,希望三位能转达其它同仁,务必全力配合。总之,这件事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三位股长听到他们只要配合,心里的紧张顿时退了一半。
“各位股长还有什么其它意见没有?”他问。
“报告主任,没有了。“三位股长异口同声。
“好,那么各位去忙吧。”他说。
等三位股长都走了出去,若鸿也把记录完成了。秉勋看着她关上计算机。
“妳呢?有什么意见没有?”秉勋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他不会不知道,等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大家会把她传成什么样子;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她得知道为什么她得承受这种压力。
秉勋微笑着。亏她能忍到这时候才开口问。
“这个答案可以有很多个版本,官方的、非官方的,妳想听哪一种?”他脸上依然带着懒洋洋的笑容。
“都可以。”只要他能说出一个让她服气的理由。
“给一个会画图的人一盒昼笔和一张纸,让我觉得很爽,这是非官方的版本。官方的版本则是,在这件事上,我需要妳。”他说。
“是不是只要圆满完成这件工作,就表示你提升了所里的工作效能,你就能调回台北去了?”她问。
这是在他说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唯一所能想到的合理理由。
“是。”他一点都不迟疑地便这样回答。
也许是因为他回答得太急太快,她惊愕之余,竟有种不知打何处来的难受。
意识到他还在看着她,她右手握紧随身碟,垂眼望着他的办公桌桌面。
“那我先把公文带回去仔细研究研究,尽快呈上计划草案。”她说。
“很好。”秉勋同意。
等她接过他手上的公文,他忽然又拿出口香糖递给她。
这次,她只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他手上的air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