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低声耳语,,时而相视而笑,两人间互动亲密。
这一幕看在往来搬运行李的吓人眼里,引起一阵骚动,分分缓下脚步注视着他们。
在他们眼里,那是主子和少夫人之间深切牵绊的证明。
两人相偕拾级而上,穿过天井,走过庭院,水胭脂偶尔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伸手接着细雪,冻红的脸上浮现欣喜的笑靥;佟胤玄则细心地替她拉起滚兔毛边制成的披风,温柔地凝望着她。
“快点,‘无暇’呢?”直到远离了众人的视线,水胭脂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她已经好一阵子没看到‘无暇’了,这可打乱了她的生活习惯。
“别急,别急。”这个稳重的小女人,在他面前似乎特别容易脚绊脚跌倒,所以他总要提醒她。
“那你告诉我在哪里呀!”她催促着。
“别急。”他气定神闲的,一点也不急着告诉她。
“胤玄?”她扬眉,催促意味明显。
“你都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还差这么一会儿吗?”佟胤玄带着她往两人房间相反方向走去。
“那……‘无暇’开了吗?”她忍不住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佟胤玄耸耸肩,伸手替她拍掉肩上的薄雪。“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怎么会知道?”
瞧他这副不疾不徐的模样,绝对知道!
可恶的家伙……水胭脂暗衬,却也拿他没辙。
“算了。”她微微叹了口气。
说得也是,不差等这一段路。
“等待,说不定会有令人惊讶的结果。”
“喔?难道现在没开,再等个一会儿就会开吗?”她的语气有些讽刺。
“说不定正是如此。”孰料他如此回答。
她的眉挑得更高了。
怎么可能?他的眼睛里传达出这样的问句。
“对了,先闭上眼。”他停下脚步。
“咦?”她跟着停下来。
“我先帮你确认看看开了没。”
是这样吗?是想吊她胃口吧?
“你不相信我?”看出她的怀疑,佟胤玄拍拍她的粉颊。
“我只是相信你属于奸诈商人的那一部魂魄。”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听话地闭上眼。
“手。”他道。
她依言朝他伸出手,他稳稳地握住了。
感觉到他温暖的掌温,水胭脂的唇畔勾起柔美的笑痕,即使闭着眼睛,也毫不犹豫的迈开步伐,因为有他牵着。
“小心楼梯。”
他牵着她,不时提醒她脚边出现的障碍。
又走了一阵,他们终于停下步伐。
“啊……”他低呼一声。
“怎么了?开了吗?”她不由自主地睁开眼,一双厚实的掌心却很快地挡住她的视线。
“走错地方了。”他故意耍她。
被他蒙住眼的水胭脂在心中给了他一个白眼。
“佟胤玄。”她的声音微沉。
“打个趣嘛。”他耸耸肩,坚持要她闭着眼,由他牵着她走。
“不好笑。”她并没有反对,却对他的话颇有意见。
佟胤玄没搭腔,继续带着她绕,绕到最后她都无法分辨方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佟府里。
“到了。”无预警地,他停下脚步,她一时刹不住脚地撞上那副宽广的背。
“唔!”他可以先知会一声嘛!
“好了,快看。”佟胤玄没空注意他撞红的鼻梢,往旁边站了一步,催促她。
水胭脂揉着鼻尖,现实埋怨地扫过他一眼,继而转向正前方,然后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大片的‘无暇’。
讶异、惊喜、不敢置信等感觉充斥在她的心中。
冬日的第一场雪和‘无暇’互相辉映着。
她找来了第一朵‘无暇’他则悄悄地替她种满了庭院。
他回应的心情,再无一刻像现在这般令她深切地体会到了。
“‘无暇’要在天寒地冻的地方才会开花。”轻轻拥住她,佟胤玄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她舍不得移开眼,但仍不忘问。
“我只是去探听而已。”就像她花费心里去找来这朵‘无暇’,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一样。
他不需要巨细靡遗地诉说到底是怎么打听到的,因为他能做的是那么的少。
“是吗……你去探听的吗……”她懂他在想什么,所以也不想过于渲染这件事,只是淡淡地开口,将感动全留在心底。
“因为你很希望看到‘无暇’开花。”她的希望,就是他的。
他能做到的只有喜欢她、爱她,如此而已,如果连这点事也不能办到的话,连他也会讨厌自己。
水胭脂感动的不能自已,泪光闪闪地望着眼前一大片的‘无暇’,但太过幸福的感觉,突然令她有些却步。
她想起午夜梦回时,总会在梦中出现那扇紧闭、曾经切断他们联系的大门……
“‘无暇’会一直开下去吧?”她无法不这么问。
“会的。”只要是她希望,‘无暇’便会一直开下去。
“不会再只剩下花苞,对吧?”她又问。
“不会。”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用更紧却绝不会伤害她的力道抱着她。“我已经拥有你,不会再放开了。”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轻喃。
如果因为他的背信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那么要他承诺几百次,甚至几千次都是他应得的。
水胭脂喉头一哽,眼眶随即被水雾给占领。
反正,就只是失去而已……
这种伤透心的话,她永远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你,永远是我心上的无暇。”佟胤玄轻吐在她耳边的这句话,轻易地攻入她的心底,回荡不已。
刹那间,她仿佛看见了那年带着一颗真心前来的飒爽少年,在她面前闪闪发亮。
水胭脂转过身,轻轻地走进他给的温暖,紧紧地抱住他。
不要再分开了……
他好似听见她这么低语。
他以‘无暇’作为对她的承诺,承诺从今而后比翼双飞。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尾声
那是一间弥漫着墨香的书房。
画案后挂着一幅画,是一副美人横卧花心的画。
画上提了句诗,字的墨色相较于画还很新,是之后才写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苑懒回头
半缘修道半缘君
短短四句,将画者的心绪表露无遗。
“爹,这幅画是你画的?”稚嫩的脸庞仰起,佟李齐问向父亲。
佟胤玄停下手边的工作,回头和儿子一起看向自己年少时的画作。
画上是他珍爱的女人,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是啊。”半响,他才将视线调向儿子。
英气勃发的眉像他,灵巧流转的眸似她,这个有着他和她优点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画上的女子是娘吗?”佟李齐又问。
“是啊。”他仍是同样的答案。
“可是这诗的寓意……”佟李齐忍不住蹙起眉。
这分明是悼念失去的恋情,爹提这首诗不对吧?依他由旁人的口中听过的爹娘相识过程,似乎‘长千行’的前半段比较合适。
“曾经见过沧海的浩瀚,便不会被其他流水所震撼;除了围绕巫山的缠绵云雾,别处的得雨雾实在无法使我动容;饶是行径姹紫嫣红的花苑,亦不会回头驻足;一半是因为修养身心,一半是因为你呀!”佟胤玄低喃一阵,随后浅浅一笑,又是那两个字:“是啊。”
“很奇怪不是吗?”佟李齐仍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爹曾经伤了你娘的心,逼得她离开,所以才会提上这首诗。”说到这儿,佟胤玄颜色一黯。
每当想起自己一意孤行对她造成的伤害,他的心底仍是难受。
不知道那段过去的佟李齐可不这么想,只见他双眼一亮,几乎忍不住冲动地开口问。
爹娘的感情好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在边关哪个人不把他们的感情当成一段佳话,从小他就把这事当传奇故事听,偏偏就是有一段过往任谁都支支吾吾,不肯告诉他。
他有预感就是爹说的这一段!
佟李齐小心克制自己不要过于表露出心里的好奇,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喔,是这么回事?”
扫了儿子一眼,佟胤玄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到底是父亲,那有可能看不出来?
年纪小小已经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不动声色的套话,而且套的还是自己父亲的话,真不知道这是教育失败还是太过成功。
“唔……看来要制止你跟着你娘出去谈生意了。”
“嗯?”佟李齐没听清父亲的低喃。
佟胤玄才想着,妻子窈窕的倩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口。
“李齐,你爹在工作,别吵他。”水胭脂招招手,要儿子过来。
“爹说要告诉我画上那首诗的意思。”佟李齐不卑不亢地开口,没有把心里记着知道的模样给表现出来。
眉蹙春山,水胭脂倒是有问题。
“李齐,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一件事,不只是要不表现出内心的欲望就够,更要懂得以退为进,这才是上策。”即使看出儿子对那件事的在乎,水胭脂却是来一场机会教育,而非制止儿子过问。
“是,娘。”佟李齐毕恭毕敬地回答。
在佟家是慈父严母的情况,对佟李齐来说,父亲绝对好商量,母亲就要好生应付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