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依靠在他的肩上,她已经停止泪流,静静地倚靠着他。
“谢谢你救了我。”许久许久后,她才轻轻开口。
“他笑了。”
“我的荣幸。”
她怎么老被困在羊群里?
当佟胤玄发现那抹立在羊群里纤细修长的身影时,心中只浮现了这句话。
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女人抓住了他的目光,并投以无言的求救,当然那双水眸还带着一点点的无可奈何和好笑。
嗯,连水胭脂也觉得好笑。
她不过是走在草原上,甚至还刻意避开了羊群,哪知还是被团团包围住,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在这里?”骑在马上的他三两下就赶走了羊群。
“我来找你。”
“怎么没要人带你来?”如果找人带着她就不会被困在羊群中了。
“我来找你。”
“怎么没要人带你来?”如果找人带着她就不会被困在羊群中了。
“我本来以为这段路已经习惯,自己可以走到。”不过由此看来,要她只身一人在草原上还是妄想呀!
“下次你可以选择骑马或是找人带你来。”
“骑马就能避开这些羊群吗?”水胭脂半是轻嘲地反问。
想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她可是连人带马车再加上马被困在羊群里,骑马又有何用?
佟胤玄故意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道:“别人可以,你的话我就不敢保证……”
水胭脂媚眼一睐,红唇掀了掀,“我不信你没被羊群包围过。”
“我可是打小生活在这儿。”
“我也是这儿生活了好一阵子。”
佟胤玄摸摸她的粉颊,揉揉她的头发,虽然他们在拌嘴,还是能从一些小动作中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这些,边关的人几乎都见怪不怪了。
“两位若想继续打情骂俏,是否可以先等我离开呢?”另一道略带笑意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水胭脂这才注意到除了他们还有第三个人。
那是个温文儒雅,看上去年纪和佟胤玄差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子。
她略带困惑的望着佟胤玄,等着他提自己介绍男子的身份。
“既然看到我们在忙,你怎么不知趣些自己离开?”佟胤玄嗤了声。
男子耸耸肩,“我以为少当家是为了接我才来的。”
接他?
水胭脂回想起昨天饭后他同她说过今日要去接一个远道而来的旧识,难道就是他?
“他是你的朋友?”
“这位是‘锦绣商行’的孟少陵。”佟胤玄这才撇撇嘴,替她介绍。
“孟湘南……原来你就是孟少陵。”身为艳府水家的长女,她当然不可能没听过吃下整个湘江以南地区的锦绣商行。
“我是孟少陵。”男子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我是……”
“水胭脂,大名鼎鼎艳府水家的下一任当家。”孟少陵早一步接话,“甭说些客套话了,我也没打算客气。”
闻言,水胭脂也笑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倾城之笑。
这是边关人私底下给水胭脂那醉人的笑的赞赏,更有人说能见到她的笑是天赐的福气。
孟少陵有片刻闪神,怔愣地望着她。
他知道艳府水家出产美人,也见过不少美人,但是能让他失神的,水胭脂还是第一个。
“你们在谈论什么吗?”打完招呼,水胭脂提起他们早先的工作。
其实她老远便看见佟胤玄的身影,只是见他似乎在和一群人讨论什么,所以才没靠近打扰。
软声细语唤回了两个男人的神智。
“狼害。”谈起这件事,佟胤玄的眉心蹙起几座小山。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她问。
“办法很简单,只是肯不肯做而已。”孟少陵边说便看了佟胤玄一眼。
“什么意思?”她大感不解。
“商人和牧羊人决定派出猎户去猎杀狼群。”佟胤玄开口替她解惑。
孟少陵随后补了一句:“但是他不肯。”而且是唯一持反对票的人。
“猎杀狼群……”水胭脂的声音有着沉思的意味。
孟少陵发现了。
稍早时佟胤玄也是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像是问题解决,反而像是增加了新的问题要处理。
孟少陵看不出这个已经有了解决方案的问题还有什么好令他们烦恼的,只要佟胤玄点头答应,事情便可顺利推动,只以为他一人的反对,碍于佟家在边关的势力庞大,所有商贾也不敢说什么,全眼巴巴地盼着他答应呢!
远处,躁动的马鸣和人声逐渐大了起来,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佟胤玄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少陵,麻烦你替我送她回去。”
“好家伙,也只有你敢抛下朋友还要求我做事。”孟少陵只是失笑,倒也没有反对。
佟胤玄找来另一匹马给她。
“你先回家里。”他简短的交代,并将她托给孟少陵,便要策马掉头回到人群之中。
“等等。”她唤住他。
佟胤玄坐在马背上,回头扬着眉峰望向她。
“我支持你的决定。”她说着只有彼此才能了解的话。
褐色的眼底流动着也只有她才懂的光芒,瞅着眼前他珍爱的小女人。
她懂他反对的理由,而且也同样反对,即便他们曾有过差点进了狼的肚子的经验,她还是反对,就跟他的理由一样。
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错,当时顺手帮了她是他此生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马蹄飞扬,他的渐行渐远,徒留道别——
“我走了。”
水胭脂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她忘了自己一开始来时想对他说什么。
只知道当她回过神,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就在正前方,仿佛引领着她,朝向某个早已决定好的方向。
她的眼神有些迷蒙困惑,可当他回过头用着无可撼动的坚定眼神看着她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就是她的答案。
第5章(1)
他曾是她对未来交付的答案。
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生命力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答案再简单不过,但,他抛下了她。
破镜难再圆。
她懂,所以告诉自己不能哭,只有坚强才是她以后拥有的一切。
没错,再痛,她已经不流泪了。
扇子般的羽睫眨了眨,水胭脂从梦境中清醒。
“大当家,您醒了。”站在一旁处理她批阅过的账册,苗司空头也不抬地说,完全不提她眼角的那滴泪。
近来,他时常见到主子的泪,但都是在睡梦中,而依主子好面子嘴硬的程度,他也不会蠢到去提及她在梦中哭泣的事。
毕竟,一个人只能在梦里哭是件可悲的事。
水胭脂先是愣瞪着苗司空,脑袋里一片空白。
温暖的房间,令她安心的墨香飘逸,即使推开窗也没有漫天的鹅毛细雪,没有骇人的狼群和总是包围她去路的羊群,更不会有那个关心担忧她的男人。
看看周遭,一不小心睡迷糊的水胭脂这才忆起自己仍在艳一别院内。
“我没睡。”低下头悄悄抹去泪痕,她嘴硬不肯承认。
曾经美好的记忆在他出现后越来越常出现在她梦中,扰乱她的心神。
苗司空也不同她辩,直接跳入正题,“剩下的账册大当家是打算今日看完,还是明日再看?”
美眸睐向那堆得老高的几叠账册,打从她接管艳城的这十年来,她头一次感到疲倦。
水胭脂揉揉眉心,难得露出心烦的神情。
最近他的主子越来越常出现寻常人脸上会有的表情,不再是那般千年不化的冰颜,反倒有十年前的她的味道。苗司空暗忖。
“查出苏城和湘绣城出纰漏的原因了?”
自那夜她独自回到艳城后已经过了十来日,她也躲了佟胤玄是来日,镇日窝在艳一别院里认真的看着近两年来的所有帐册,寻找关于艳府水家近来频频出状况的原因。
“尚未有确切的证据可供证明,但跟大当家料得八九不离十。”
“派出去的坛子是这么回报的?”跟她料得八九不离十?那还要他们去探什么?凭她的猜测就行了。
“不,是就探子的回报来看,就是这样。”
探子回报的和她臆测差不多,那只代表一件事——再不解决接下来的情况会更糟。
“那么那些账册甭看了,拿去收好。”她阖上手中的账册,先是交代苗司空,继而转向贴身丫鬟,“豫绯,替我把丝儿唤过来。”
“是。”豫绯欠身,立刻去办。
“大当家,重阳快到了。”苗司空整理着手边的账册,突道。
闻言,水胭脂的眉心悄悄拢起。
“前阵子五当家归宁时,五爷提及的事,倘若依照大当家所料,那么重阳之日,必定会是决定一切的日子。”
“没什么简单。”一双水眸透着锐利的锋芒。
“大当家的意思是?”
“重阳是樊家的船只运送布匹销往各地的时候,倘若没料错……不,照例来说‘那个人’应该会有所行动。”她的话里只有肯定。
苏城的事由负责的水青丝跑了一趟,总算是稍稍平息起涨的声浪,水青丝也探听些消息,至少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幕后主使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