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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

  东翁扬起一指,徐徐为他指引一线光明,「放眼全客栈,眼下就只剩天天窝在家中的侯爷大人最是有空。」

  老早就想陷害步青云一回的陆余,颇为迟疑地抚着下颔。

  「侯爷会带孩子?」那种全天下人都死光也不关他事的小人,会拉下颜面哄孩子?糟糕,光是想想他就好期待。

  东翁倒是很乐观,「扔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既然全客栈都不得安宁,凭什么让那家伙一人置身事外?

  「万一被他给踢出来呢?」陆余板着脸,刻意以正经八百的严肃口吻再问。

  「到时我会叫丹心去门口捡的。」东翁拍拍他的肩头,也同样摆出了副再沉稳不过的神色。

  下一刻,各怀鬼胎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漾出一抹诡异的邪笑,再有默契地互击一掌。「好,就这么办。」到时就扔去一号房让那位侯爷大人变脸。当四号房的小两口手牵手地返回本馆,并与正好走出本馆的盛守业擦肩而过时,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的东翁随即沉重地垂下两肩,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个近来造成他梦魇的源头。

  「老兄,我家房客为了你日日拆房,你也稍微同情我一下吧?」亏他还能笑得满面春风,也不想想身为刺杀战场的主人都快为他白了一头的发。

  「这是我早就为你备妥的补偿费用。」早知他定会这么说的盛守业,将一张准备好的银票搁在桌上。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啊。」然而这一回东翁却没收下来,反倒是双目隐隐泛着泪光,「这位大德,您要到何时才能摆平她?」总不能让七号房老是还没盖好就又被拆了吧?

  「我不急。」他还满享受目前情况的。

  「但我很急呀。」神情委靡的东翁,可全然不能理解他的乐在其中。

  盛守业仍是一副万事俱备,就等着东风缓缓吹的模样。「有点耐心。」调教过程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得从头教起,太急躁乱来只会坏了大事而已。打心底哀叹不已的东翁,抱头苦思许久,仍旧不懂这位寄住的房客为何对轩辕如相那么执着。「哪,说真格的,你究竟看上那只既粗暴又凶猛的野兽哪一点?」总可以给他一个死因吧?

  盛守业在唇边噙着一朵淡雅的笑意,「正因如此,驯服起来才格外有乐趣不是吗?」

  整个人因他的话意而瞬间冻僵的东翁,不敢领教地瞧着他满心欢喜的模样。

  「你有空真的得去给大夫瞧瞧……」他不管了,日后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盛守业毫无异议地颔首,「我也这么认为。」

  清寂的山林里,触目皆是冬神伸出双手轻抚着人间的痕迹,曾在夏日里轻唱着淙淙悦音的山涧,已在崖上成了一道被风雪冰封的银河,总是昂首探望着天际的古松,在树身积满了厚雪后,则不得不委屈地低首俯看大地。

  轩辕如相一脚踩进绵软的深雪中,再一脚用力拔出,继续在这可说是寸步难行的雪地里往前方的山崖前进。一路上,迎面而来的凛冽风雪阻挠不了她想解开诅咒的决心,更冻结不了她想逃离狼窟奔向自由的坚定意志。困在客栈近半个月后,轩辕如相总算是在煎熬中等着了老友的回音,就在她收到解咒有望的消息当晚,她随即趁着风狂雪大无人上街的夜半时分,突破万难强行「逃」出客栈。以往在术士这一行道上,最是风光八面、术法无人能及的轩辕家继承者,居然沦落到得用逃的?想来她就觉得丢尽颜面,可,她也很不愿意这样啊。

  都怪那个姓盛的疯子,一天到晚越界跑来七号房拿那面照妖镜照她,而她一被照着了就又开始定定定,硬是被强迫冷静。可恶,她是人又不是妖,当人的反被那个看上去不人不妖的给收伏?

  倘若他只是拿镜照照她,其它什么都不做那倒还好,可他老兄却常把她抱至怀里对她毛手毛脚,不然就是三不五时地亲亲她的手或是吻吻她的面颊,在她耳边吐露一些尽是猥琐下流的言词。

  拜他所赐,打小就身强体健的她,这阵子所吐出来的,远远比被强行喂下腹的还来得多。

  这实在是太伤身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仗着有面破镜和不错的武功,就狠狠吃定她,还逼着她非得整桌打包,全都兜着走?不成,再这样子下去,她定会死在七号房里的,到时她就算不会吐死,也会因那家伙恐怖的言语攻击而夜夜噩梦,甚至再进一步因此而疯了,她要是再不想个法子救救自个儿,她早晚会因那个永远都听不懂人话的男人而一脚踏进棺材里。只是她没料到,在她逃出客栈后,那尊瘟神竟也跟上来了。很努力要攀上崖顶的轩辕如相,在即将抵达崖顶时回首看向崖底远处的方向,果然又找着了那抹阴魂不散的身影。自她逃离客栈起,身后的那家伙聪明地与她保

  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急着赶上她,也没打算将她给逮回客栈,他就只是远远的跟着而已。

  一心急着想解咒的她,才没空理会他这回又是存着什么心思,只要她能快点解决掉这个害惨了她的诅咒,日后她有的是大把机会可以好好杀他个十八回,或是追在他背后砍他一辈子。

  踩着崖边一块大石跃上崖顶后,轩辕如相才走了几步随即停了下来,并备感耻辱地想转身爬下山崖,因为那个算准了她何时会到的老友,正站在自家大门边朝她瞪大了眼珠子,而后……

  「哇哈哈哈!」

  聆听着他中气十足的洪亮笑音,轩辕如相极力忍住犯痒的拳头一步步走近。

  「笑够了没?」都七老八十了,还笑得这么起劲,都不怕会闪到腰呀?

  皓钢边笑边揩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再瞄了瞄她高大依旧的身材后,又是捧腹一阵闷笑。「这是……这是哪来的水姑娘啊?」光是见到她这模样,他就觉得为她奔波跑腿的代价真是太值得了。面皮很薄的她扳扳两掌,「再笑本大爷就拆了你的窝。」最近拆房子这门功夫她可是练得技术挺纯熟的。

  「不笑就不笑……」他揉揉笑酸的两颊,一手指向站在远处雪地里的陌生客,「喂,外头的那位是谁?」

  「路人。」轩辕如相怏怏不快地走进屋内。

  「……是吗?」有这种经过荒山野岭还位在高崖上的路人?

  「快说,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一入内坐定后,她即等不及地问。

  相较于她的急切,生了一头白发白须的皓钢就显得从容得很,他先是为她倒了碗暖身的姜汤,盯着她全数喝下后,这才在底下置了盆炭火的暖桌边坐下。

  他扬首睐她一眼,「妳是个术士吧?」

  「就跟你一样。」

  「那,会不会炼丹?」她八成是急过头也慌过头了,所以在事发后,才会连最简单的自救之道都想不起来。

  「我怎会忘了还有这一招……」恍然大悟的轩辕如相一掌拍着额际,但不过片刻,她怀疑地睨向他,「等会儿,这世上真有那种可由女变男的丹药?」

  皓钢仍是一派气定神闲,「既然巫派都有咒术可将男变女了,咱们术派又怎会无丹药可拨乱反正?」真要与巫派互别苗头的话,他们术派可不见得会输。

  「我该拿什么药引和药材来炼?」没想到在绝望谷底仍有个希望,她兴奋地张亮了双眼,以看救世主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自袖里拿出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字条,「药引与药材该用哪些,还有它们身在何处,我都已替妳打听到了,至于炼法,也都在上头。」

  她忙伸手探向他,「快给我。」

  「只是我有个条件。」皓钢却以一掌将字条给按在桌面上,讨价似地朝她摇摇头。

  轩辕如相不耐地催促,「行了行了,不管有几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那好,代我去摆平下面那个村子河伯娶亲一事吧。」这一年来,山脚下那座村庄的村民三不五时就爬上山来烦他,搞得早就退休的他都不能专心享受天年。

  「你要我顶着这副怪德行进去村子里?」她嫌恶地皱着眉,打心底不想被其它人见着她这副有损地位的女人样。

  他拈着白须,「正好合适呀。」不是刚好可以被那些迷信的村民给扔去水里喂不挑食的河伯吗?要她在人前扮成个要出阁的新娘,万一有人恰巧认出她就是轩辕如相怎么办?光是想到那是何等恐怖的景况,她就怎么也压抑不住满腹的欲呕感。在她仍举棋不定时,皓钢干脆再推她一把。「妳要找的药引,正巧就在那位河伯的肚子里。」如此一来,既可让她找着药引,又可打发他的麻烦,两人都可得利不也挺好的?

  她沮丧地垂下头,「我去就是了……」狡猾的老头。

  「轩辕,妳确定外头那位不停在对妳抛媚眼的,真是个路人?」才变成女人不久,这小子就走桃花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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