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觅音倒吸口气,又被熊抱住了。
“商……商昨昔……”怎么可能,她明明看见他被斩首,血柱喷得半天高,鲜红的血色入侵她的眼,瞬间夺去了她的神智。
“小捕快,哈哈,小捕快……”他开心得语无伦次。
她小心地感受着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可以听见他强劲的心跳,应该是真的,那么……她心口尖锐的痛楚是虚幻的吗?
颤抖的双手攀上他的背,用力圈紧。真假已无意义,重要的是,他们此刻在一起。
她闭上眼,笑得凄楚,就像入秋时分,坚持在枝干上吐露最后一丝芬芳才凋零飘落的花朵。
商昨昔发现她的身子又开始变软,大惊。“苏觅音,你醒醒,别再睡了!”
她的眼依然闭着。太累太痛了,她已无力为继。
“苏觅音!”他用力摇晃她。
她怕了,怕再清醒,眼前又是漫天的血花,不如沉睡。
“你不能这么没用啊,苏觅音。”他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她。
她正沉浸在重新拥抱他的愉悦上,突然,一股炽热的火烧入内体。那很霸道、又很熟悉的情欲,刹那间击散了她对沉睡的坚持。
她情不自禁地随着那欲念漫舞,感受到唇腔被彻底地探索,一只手沿着她身体曲线或轻或重地抚揉。
“哇,四师兄,你怎么在我面前干这种事?!”曹天娇从地上爬起来,大叫。
“知道人家在忙,你不会自动闪人,碍眼。”商昨昔回呛。
“是我先认识小苏的!”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苏觅音睁开眼。他们的对话实在太刺激、太欺负人,她很难置若罔闻。
“你们……咳咳咳……”喉咙好干,但这种不舒适也让她认清一件事——眼前的一切是真非假。
“苏觅音……”商昨昔又一次搂紧她。
曹天娇伶俐地送上一杯水。“小苏,男人都是不懂得体贴的鲁汉子,你千万别被骗了。”说着,还挑衅地瞪了商昨昔一眼。
“你——”商昨昔怒哼着抢过茶杯。“再粗鲁也比你好色强。”然后,她慢慢地喂苏觅音喝水。
她啜饮着甘甜的液体,脑子逐渐转为清醒。
她虽然在午门前看到两个人被斩首,但没看清死者的面容,不能确定商昨昔和曹天娇已死,所以他们逃过一劫的可能还是很大。
那么,行刑名牌上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苏大人,你醒啦?”这时,水无艳穿着上朝的官服走进来。
“水大人,我怎会在这里?”她不想问那对还在争吵的师兄妹,感觉好蠢。
“你在午门昏倒,我让官差把你送到我家休养。”水无艳唇角藏着掩不住的笑。
苏觅音发狂的时候,失控的内力直冲向监斩的吴城主,把对方打得口吐鲜血。
吴城主上奏告状,偏偏苏觅音怀里揣着商昨昔无辜的证据,皇上知道错斩了好人,心怀愧疚,只让太医为吴城主诊治,却驳回了他的奏折,吴城主是白挨一下。
“也就是说,午门前确实斩了两个人,那他们……”她指着商昨昔和曹天娇。
“顾先生认为皇上会被煽动,等不及你回来便下旨杀人。因此他准备了两名死囚,易容成商大侠与曹校尉,让我李代桃僵,救下他们的性命。”
水无艳一开始并不相信顾明日的判断,在她看来,皇上虽有些软弱,但还是善良,不会随便杀人。
可惜软弱的人,耳根子也相对地软。皇上终究顶不住公主的哭闹和吴城主的谗言。
苏觅音向水无艳抱拳。“多谢。”
“为民伸冤本是我分内事。”水无艳微笑。“但这件事还没完。驸马和太师的命案、吴城主的贪赃枉法,这两件案子必须尽快侦破。”
苏觅音点点头,忽地冲着商昨昔与曹天娇吼了一声:“别吵了!”
两师兄妹同时一愣,曹天娇更是委屈地红了眼。“小苏,你以前从没吼过我的,你……你真的变心了。”
商昨昔得意地对她扬了扬眉。
“商昨昔,过来。”苏觅音朝他伸出手。
他缩了缩肩膀,走到她身边。“什么事?”
“没事。”苏觅音瞪他一眼,才对曹天娇说:“曹校尉,事到如今,你也该说出真相了,附马和太师究竟是谁杀的?”
曹天娇吓一大跳。“你……我我……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啦!我怎么知道是谁杀的?”
苏觅音叹气。“那么我换个方法问,命案发生当夜,引得你们争执的女子现在何处?”对于这桩案子,她想了很久,嫌犯只有两个——曹天娇和那个莫名失踪的女子。
曹天娇固然好色又贪玩,但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附马和太师带女人上妓寨,关她什么事,她要去跟人家闹事?
除非那个女人的身分特殊,又与军队有关,才能解释曹天娇翻脸的原因,并且和驸马、太师、吴城主联合走私军械一案兜起来。
曹天娇怔忡半晌,叹口气。“我从没想到,驸马和太师这么没良心。以前我们打仗的时候,他们亏空粮草和军械就算了,竟还吞没阵亡将士抚恤、拐卖遗孀。那一夜,我看见他们强拉一位过世兄弟的娘子进醉香楼,我上前质问,他们竟说我认错人。天玩笑,那桩姻缘还是我牵的线,怎会认错人?于是我们吵起来,他们说我没证据,事情闹到金殿,我也拿他们没辙。其实我也不想拿他们怎么样,军旅生涯多年,这类的事还会少吗?我只想带我兄弟的老婆走,便跟他们商议我回家拿钱赎人,结果……我再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闻言,房中三人同时脸色一变。
商昨昔恨声说道:“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商爷不会放过他们的!”
曹天娇睨他一眼。“四师兄,人都死了,你不放过谁?”
“谁说的,不还留下一个吴城主吗?”
苏觅音别过眼偷看水无艳,见她咬着唇,俏脸煞白,似乎不打算阻止商昨昔的私刑。看来这位铁面无私的巡按大人也气疯了。
“曹校尉,那夜你离开前,是否将佩刀赠予该女子?”唯有如此,才能圆满解释驸马与太师身上的伤痕。
“是,我怕他们欺负人,就把佩刀留下让她防身。”
所以说,驸马和太师是被他们亲手拐卖的女子杀害,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该女子现在何处?”苏觅音问。
“她疯了。”曹天娇说。“我安排她回老家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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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娇领着商昨昔和苏觅音探视过那名女子,她已经完全认不得人,无法对案情有任何帮助,水无艳则因另有公务,未与他们同行。
曹天娇顾念过去的情谊,打算留下来照顾女子几天,商昨昔和苏觅音便转向京城。
一路上,他脸色阴沉,她也没搭理他,埋头赶路。
沉窒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他才闷闷地开口。
“喂,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了结?”驸马和太师是死有余辜,他完全不同情他们,反而希望凶手平安。
“已经结束了,还要了结什么?”她垂着眸,眼底精光忽闪忽灭的。
“我是问你打算拿那个女人——等等!”说到一半,他惊呼。“你——不捉凶手了?”所以那个可怜的女人不会有事?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律法不外乎人情,这道理苏觅音还是懂得。
“好家伙,被你吓死了。”他大笑,伸手就要抱她。
她侧身闪开。“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他坏笑。“也就是说,黑天抹地的时候,便能为所欲为?”
她翻个白眼,懒得理他,施展轻功往前飞掠。
要比脚下功夫,商昨昔可从来不输人,几个腾越,已与她并肩。
“小捕快,我发现你其实心软又闷骚,亏你老端着一副雷打不动的冷脸,根本是假正经。”
“商昨昔,我也发现你虽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听话从来只拣爱听的入耳,所以也不气,反而笑得得意。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好看,你很欣赏我这副样貌?”
她翻个白眼。“自大。”
“你不承认?我听大师兄说了,你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跑了三个日夜,不眠不休,可谓情深义重。我那些师兄弟都很羡慕我找了个好娘子,你什么时候脱下这身官服,随我回鬼谷成亲?”他心里其实很感动她的所作所为,但本性却让他说不出太体贴的话。
她几乎是从两人初相识就被他气到现在,有时候也怀疑,情系于他的自己是不是自讨苦吃。
“等我年过六旬,自然会告老辞官。”
“喔。”他的头点到一半,忽地大叫:“六十岁!那还要几年?”
“三十六年。”
“什么?你开玩笑,我怎等得了那么久?”
“那就选第二条路吧!”
“说来听听。”
“不如你入六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