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踏进她的画室,平时没感觉到有多大的屋子,现在看起来却好空旷。他看到她的画架整齐排列在角落,每个画架几乎都用布遮上了。他走过去,一一掀开那些画,却像是掀开一张张爱情的扉页一样,让他惊叹不已。
每一张画里的人都是他,神情各自不同,但大多是不苟言笑居多。但是她将他脸上的细微变化都勾画得很清楚,神韵、神思都极为传神。即便不懂画,看到这细腻的笔触,他也看得出来她笔尖透露出来的温柔。
为什么他不早点看到这些呢?
一个扬眸,他的目光定在前方的落地窗上,看到玻璃上的影子,他想到了那天……
他横抱着耍赖的她,逛逼了新居。逛到这间画室时,她说看着他们两个在玻璃上的影子,才感觉到两人已经结婚了。
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时常站在这片玻璃之前,想起这段往事?那么她也像现在的他一样,感觉这么这么的孤单吗?
「景袖,你怎么会认为没了你我就会不伤心?你怎么会认为没了你我还会快乐?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但我却让你哭着说了那么多回……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气间,感觉有点沧桑,有点寂寞。
*
第8章(2)
邵克庸整夜都没有睡,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待了一夜,被寂寞深深笼罩,懊悔又痛苦地体认到,今晚他所感受到的这一切,她早已经承受过太多太多了。他为她戚到难过,却没办法见到她,那种煎熬比什么都折煞人心。
天亮了,他出门报警,但警察表示不到二十四小时无法列失踪人口。他想过找私家侦探,但是还没跟对方碰到面,他就接到崔挚鹤电话了。
「爸,您有景袖消息了吗?」他接起电话就满怀希望地问。
「没有。」崔挚鹤非常简单地回答。「但你现在过来我家,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快一点,不然你可能会比景袖晚到,那我就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扑空了。」
「真的吗?我马上过去,三十分,不!二十分钟就会到,假设景袖真的去找您了,千万要留住她,千万要留住她!」匆匆忙忙挂掉电话,他抓着车钥匙就赶紧上了车。
一路飞车去崔家时,还接到秘书的电话。
「邵先生,您不舒服吗?怎么还没上班?早上有客户……」廖秘书有点担忧的声音传来。
邵克庸才想到自己连打电话请假都忘了,他想都没想到这件事。
「抱歉,我今天有事没办法进办公室,麻烦你取消所有行程,可以交给其他经理做的就交出去,不然就放着等我。」克庸简单交代着。
「可是今天的客户是您一直很重视的,真的要取消吗?」廖秘书迟疑地问。
「廖秘书。」他嗓音低沈地说。「我可以信任你吧?我真的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情能够交给你吗?」
廖秘书一听,随即异常谨慎地说:「没问题,邵先生,我会尽全力安抚客户,再跟对方约妥时间的。那么就这样了,您忙吧!」
「谢谢你。」邵克庸按掉了电话。
他将车子开进崔家的车库时,崔挚鹤马上走出来,要他赶紧进去。
「爸,景袖在哪里?」他仓促地锁了车,忙不迭地问。
「还没到,应该快到了。」崔挚鹤将他拉进去。「你吃饭没?都没吃?家里有点现成的,要不要吃一点?」
崔挚鹤一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没睡,下巴新长出来的胡渣显露出他的憔悴,看来他肯定是饱受折磨。
看他这副忧心如焚的模样,崔挚鹤已经可以肯定当初答应他们结婚没有错。邵克庸虽然是会把自己心意藏得很深的人,却也是那种一旦爱上就会爱一辈子的类型。景袖只要得到他的心,就等于有了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
「爸,我不饿。」他现在根本吃不下。「您还是说说景袖的事,为什么您说她会过来?」
崔挚鹤还是让佣人送上热茶,不同于邵克庸的焦躁,他语气沈稳地说:「我让明黥打电话给景袖了,就在几分钟之前。」
姚明黥是崔挚鹤的特助,景袖都会称他一声姚叔,这个邵克庸是知道的。
「可是她一直没开手机啊,我已经打了一整夜了。我很确定她没开机。」他困惑地说。
「哈哈,到底是年轻人,心一慌乱,就聪明不起来啦?她既然会给你手机留言,难道我们不能给她留言?我就不相信这丫头忍得住不去听留言。」崔挚鹤毕竟是个老江湖,算计得到女儿的个性。
「可是这样她就会回来吗?」他还是不怎么明白。
「如果明黥告诉她我生病了,你说她会不回来吗?」崔挚鹤笑咪咪地说。
一时间邵克庸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该说他的老丈人够奸巧,才想得出这种计策,还是说他够大而化之,才下介意用自己身体来撒谎。
就在此时,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两个坐在客厅的男人同时转身,景袖冲了进来,慌张地看着崔挚鹤。
「爸,姚叔说你生病了!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去医院?是不是血压又飙高了?上次医生不是说不准你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吗?你又不听话了,对吧?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她噼哩啪啦说了一堆,但是崔挚鹤只是不慌不忙地耸了耸肩,她这才看到坐在旁边的邵克庸。她的脸色马上变了,眼睛里盈满了痛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看到她苦涩凄然的表情,邵克庸的心一紧,立刻起身朝她走去,她却一脸犹豫,好像考虑着要转身逃走一样。
「我没事了,景袖。跟你老公回家吧!他要是做错了,你想打他也可以,不要随便离家出走。」崔挚鹤朗声说。
看到父亲身体挺硬朗的样子,景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爸!怎么可以拿身体开玩笑?还有,克庸没做错事……」她虽然替他辩白,眼睛却不敢看他。
「可是我好像不是这样听说的。」崔挚鹤暗示地看了女婿一眼。「不管了,你们小俩口的事情自己去解决,通通回去吧!」
「爸!」景袖被推出门,还在抗议着。
邵克庸投给丈人一个感激的眼神,崔挚鹤不着痕迹地朝他点点头,然后还顺手把女儿塞进女婿的车里。
克庸迅速地上了车,落了锁,然后快速地将车开上路。
一路上他虽然时常用眼角观察着她,她却僵直地坐着,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一路上,她没开口,他也没试图说话,就这样一路沈默着。
车子回到他们住所的地下停车场,两人搭上电梯抵达家门时,她终于开口——
「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我去收点行李,先搬到我爸那边住。」她说完就走进两人的卧室。
可是一踏进门,就看到悬挂在床头的那张结婚照,眼泪立刻浮现眼底,差点又要溃堤。她猛吸口气,硬是忍住。
她知道自己一哭就不可收拾了,她停不下眼泪的。现在的她太脆弱了,没办法坚强得起来。再说这一路上,克庸一直沈默着,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从柜子拿出一个行李箱放到床上,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物。她感觉得到他跟着进了卧室,但却还是一迳沈默着。她咬咬牙,想他到了这关头,却还是连一句话也不愿意给她。
岂料克庸就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墙边席地而坐,她收拾行李时,他就望着她的背影,胸口填塞许多许多的感觉,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有点喑哑——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里,我看着你看了两个小时。明知道你刻意等在那儿,明知道你刻意靠近我,虽然故意让你等了两个小时,却怎么也无法不去看你……」
听到他开始说话,她身子一僵,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他也没打算停,继续往下说,彷佛在告解似地。「我出来时经过你,原本想就这样离开,但我的脚步却还是硬生生打住,还回过头去跟你说话。那一次,你说帮助别人得到幸福,自己也会幸福的。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话会成真,而之后我确实得到了幸福——从你身上。」
听到这里她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必须紧紧地抿着嘴,才能不哭出声来。她就这样背对着他坐在床沿,静静流泪,静静地听他说话。闭上眼,那些初识时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就连那时心动的感觉,此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早在那个当下就爱上他了,只是她还不懂那是爱。不然姚叔列给她的名单那么多,她又怎么会在看到他之后,再也不愿去看其他可能人选?
会不顾旁人说法坚持选定他,是因为她对他一见锺情。那一天,她在寒风中坚持等到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这一生的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