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挚鹤摇了摇头。「人家说女儿养大都是别人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你以后别这么任性了,万一克庸不要你,我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爸!」景袖抗议着。
*
去美国出差十天,对邵克庸来说也不是一段好熬的日子。
那日与景袖吵架后,他愤而离开家,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可惜还没把自己灌醉,林经理就找到他了。因为美国的资方决定新案子要快速动工,如果想拿下这次合作,他得马上去一趟美国。
当下他就决定去了。因为他的胸口充塞着气愤与伤心,如果再见到景袖,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她。她的辜负让他痛得看不起自己。他原本不是眷恋情爱的人,没想到打开心让人进来,却被辜负了,而他竟然这么难以承受?
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不去爱,习惯不被吸引,才会忘记爱情可能带来的痛楚吗?在这个业界要白手起家并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把自己的心思感触藏得很深,但是唯独面对景袖,他没办法无动于哀。
她跟他是那么不同,她的个性有些莽撞,还带着点傻气的勇敢。总是让他在察觉之前,嘴角就弯了,笑意直抵眼底,心底,面对她,他就像个刚谈恋爱的青少年一样,不自觉地想笑。
他就在这样的状况下,让她走进心里了。
可是当她说要离婚,当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打算终结这婚姻时,他感受到的痛竟远超过他所能想像。而当她用那荒谬的理由指控他对婚姻不忠时,他的愤怒更是无可遏抑。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他?
因为痛让他了解到自己陷得多深,却也让这对她的愤怒愈加无法消解。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已深刻得敦他无法放手,却又发现自己的感情被辜负,他愤怒又苦涩,处在不平衡的激烈情绪中兜转,无法平静。
他气愤她的随兴,竟然以简单几句话就想终结婚姻。他想让她受他受过的苦,却没办法潇洒地放她走。
忙碌的工作或许拯救了他不让这情绪淹没,但是这段时间他也吃不好、睡不好,没一日得到平静。
「呃,邵先生,快到台北了。我已经预约了司机来接机,等等要先进办公室,还是回家休息?」坐在旁边的林经理小心翼翼地问。
这十天对他来说,真的是如坐针毡。虽然他们这次的案子很紧急,但是老板还是再次非常成功地完成了。这案子一完成,起码有上亿元利润在,可是赚进了这么多钱,老板的脸色依然跟赔了十亿一样,害他每天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才比较不会踩地雷。
说起来诡异的事情不止一件,临出发去美国前,老板居然开除跟了他三年的卢秘书,甚至只丢了一句「你自己清楚为什么」。奇怪的是卢秘书的反应还挺平静,只是苦笑一下,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他们没人知道卢秘书哪里惹毛老板,但是邵先生向来不是会因为情绪问题而拿员工开刀的人,她肯定是犯了致命的错误,老板才会开除她。但既然老板不提,他们谁也不敢问。
「进办公室吧!」邵克庸揉了揉额角,他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不曾合眼,身体非常疲惫,但却睡不着。
「您看起来很累,要不要……」林经理犹豫地说。
「啧!」克庸转头瞪他一眼,终于让他把话吞回去了。
看到老板又是阴沈着一张脸沈思,林经理连吭声都不敢了。
好在过没多久飞机就抵达目的地,经过跑道滑行之后,两人顺利下机,迅速地通关,回到台湾。
「邵先生,先在这边等一下,我联络司机过来……」可是当林经理推着行李车过来,却看到站在入境大厅门口的邵克庸定住身子不动。「邵先生?」
邵克庸一眼就看到她了。
景袖穿着一件毛料连身洋装,头发一如往常披散着,柔软的发丝围绕着她细致消瘦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她手里捏着个包包,整个人局促不安,神情忐忑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时而咬了咬嘴,时而噘了噘唇,眼神看起来既羞怯又担忧,还有一抹压抑不住的热情。
在这一刻,分离了十天之后再见面,他只能用冷硬的表情掩饰藏住内心的翻腾。他知道她在等他允许她靠近,但是他刻意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给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
「克庸……」景袖细声地喊,她的心狂跳着,好想奔过去抱住他,但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冷淡,让她不敢造次。
结果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时,他微微耸动眉。「想我了?」
那一刹那她的眼眶迅速盈满了泪水,所以紧绷的情绪都翻涌了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十天的思念与煎熬都化作隐忍不住的眼泪,潸潸落下,然后飞快地跑上前,投入他被动的怀抱中。
她抱着他颤抖,两手却圈得紧紧的,生怕他会推开她。更怕他会说考虑过后,还是决定离婚算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她哭着将脸埋进他胸口。
克庸没有回抱她,仅是被动地让她靠着。
得不到他的回答,景袖也不敢抬头看他,就怕在他眼底看到拒绝。于是她悲伤难抑地靠在他怀里,哀哀切切地哭泣着,哭得身子都在打颤了。
最终,他那不情愿的,带点傲慢意味的手才搭上她的后脑,轻轻抚摩一下。
才这么一下,他感觉到自己坚硬的心迅速地在松动,手指间的触感勾动了那么多回忆,勾动了那一直被他用愤怒埋藏在心底的情感……
第7章(1)
当车子飞奔在高速公路上时,景袖一路都很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但是手却一直牢牢地握住他的,片刻不想放开。
他没再说什么,任由她攒着。
「你要先去公司吗?我在你公司楼下咖啡厅等你好吗?等你弄好,我们一起回家。」她偏着头看他。
克庸没有说话,沈默着。
即便他面无表情,但内心其实是波涛汹涌的。原本在飞机上时,他想到这段时日梗在胸口的痛,对即将到来的重逢感觉到愤怒,很想冷酷地将怒气传达出来。可是刚刚,就在刚刚,站在机场入境大厅,一看到她那胆怯的身影出现眼前,他心中竞有抹狂喜,那样毫无预警地冲撞进来。
他爱上自己的妻子,对他已不是新闻。然而在这种情感剧烈冲击到的时刻,他还是非常的不能适应。再想到这样陌生的爱恋只对她产生过,而她却视他的爱情如敝屣,他的心就免不了一阵痛。
他的心情就在这欢喜与痛苦间摆荡,他不让自己显露任何情绪,不愿意把如此纠葛的情感摊在她面前。
他还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当她这样坐在他身侧,目光幽幽地停留在他身上时,他根本没办法将她推开。
当司机把车子开进市区时,邵克庸终于开口了。「送我回家,你先进办公室吧,林经理。」
林经理愣了—下。「好,知道了。」
再傻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原来这些天老板的阴阳怪气是因为他老婆的关系。虽然现在老板还是有点不苟言笑,但是比起过去十天来说,已经好很多了。他现在宁可邵夫人好好安抚这位老板,也不愿意他现在进办公室去上班。
但是听到这个,最开心的人应该是景袖。她唇边漾着开心的笑,却又不敢太张扬,拚命压抑着,不敢让笑容扩得太大了。
终于,司机将他们送回市区的住所。一踏进门,邵克庸就感觉到所有跟她相处的回忆、感情迎面而来。
「你累了吧?要不要洗个澡?」她拉过他的行李,将他推进浴室去。「乾净衣服我帮你放在里面了,进去吧!」
邵克庸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解开领带,走进浴室去。
才脱去衣服走进热水中,他让热水洗去一身的疲累,同时也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过没多久,门被敲了两下后,景袖探进身子。
「要泡澡吗?我帮你放水?」她说着越过淋浴间,将浴缸放了水后,再从衣柜拿出乾净的浴袍挂在门边。
透过毛玻璃望着她的邵克庸,洗去身上最后的泡沫,连擦乾身体都没有,就推开淋浴间的门,直接站到她身后,然后将她圈抱进怀里。
「克庸?」她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吸满了来自他身上的水气,但是她眷恋着这久违的拥抱,半点都不在意。
他从身后圈着她肩膀,唇落在她耳垂跟柔软的发丝之间。那带着思念与缠绵的吻缓缓地、徐徐地揉辗而过,让她身心皆为之震动。
她转身,伸手摸了摸他冒着短髭的脸,踮起脚尖迎上他的嘴,用力地回吻了他。
他闭上眼,加深这个吻,一手圈着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提抱上来。他的手滑进她腰际的衣服底层,入手的熟悉滑腻触感,让他再也不想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