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煜一愣,回过身居高临下地俯看她,心头跟着震了震。
她的脸真红,唇若花绽,眸底聚雾,神情像是……恼火幽怨的?
她在怨他吗?
「观莲?」他口干舌燥,目光无法挪开。
「你、你……可恶……」究竟能骂什么?怨什么?她实在不知,只是很气他这样「玩弄」,很气、很气、很气,气得眼一眨,泪就掉了两串,她也觉丢脸了,忙放掉他衣袖,两手捣住自个儿泪汪汪的脸。
「观莲!」展煜吓了一跳,立即矮下身,单脚跪在她面前。「怎么了?观莲,别哭,让我看着妳……」他想拉下她的手,又不敢使力,左胸拧痛,很想要她打他、槌他、踢他、咬他,就是别这么闷声哭泣。他想起棉田里失控的那一次,酒醒时,他瞧着她不发一语,沈静地撑起半裸身子穿衣,清肌上有着他伤害她的痕迹,那时的他心痛不已,恨不得她打他、杀他,但她这性子……她这性子啊,总习惯默然承受,连哭也无声……
双臂大展,他猛地抱起她,怀里的人儿颤着身躯似要挣扎,他微微加重力道。
他抱她上榻,让她窝在他大腿上,他没强迫她放下手,却凑唇不断亲吻她捣紧脸蛋的柔萸。
他的亲吻灼热细腻,舌尝到她渗出指缝的温泪,泪水咸涩,他喉中却是既苦又甜蜜,然后,不知吻过多久,他的亲吻终于得到响应,有张小嘴怯怯地追随他,小嘴里的粉舌与他交缠起来,相濡以沫,学着他钻进他唇齿间,让他着火。
「观莲……观莲……」唤着唤着,吻遍她的小脸,他放倒怀里人儿,身躯缓缓覆上她纤瘦的娇躯。
他鼻尖与她轻贴,望进那双湿湿红红的眸子,热息又一次烘暖她面肤,叹息般低语:「成亲半年,我常在夜中醒来,妳道是什么原因?」易观莲轻吸着鼻子,把他的气息融进体内,泪眼凝眸,楚楚可怜。「……你不是因为……一向浅眠吗?」
展煜优美的俊唇像抿了笑。
「未成亲前,我总能一觉到天亮,睡得很好。」
她眸心湛湛,又吸吸鼻子,羞涩得心都纠结,似乎有些懂了。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好几次,她睡到最后总滚进他怀里,明明上榻睡时都躺得好好的、端端正正的,但她手脚偏会不自觉想抱住什么,而身为「同榻人」的他,自然要「受害」
他啄吻着她,很宽宏大量地说:「无妨。观莲,往后妳再吵醒我,我们就干些夫妻间该干的活儿。」
「展煜你……」她问不出话,因为小嘴再次沦陷在他的热唇里。
他压上她,热切却小心翼翼地纠缠,这才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
她宛如处子,需要他全然的呵护。亲着她,他内心漫开一股奇异暖流,有情有欲,有说不出的心软,他想疼她、珍惜她,抹去所有不堪的记忆。他要她笑,开怀欢欣,即便落泪,也必然是喜悦至极的。
观莲……观莲……
她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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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初夏依旧。
展煜刚由自家染坊返回华家大宅,与大总管骆斌边谈公事、边往内院走进,经过府内大花园时,园中那棵树干粗圆、开枝又散叶的老榕在午后暖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树须懒懒幽荡,他步伐下意识顿了顿,专注谈事的心思却也跟着一飘,瞥见建在假山上的西角小亭内有两抹女子清影,他嘴角微乎其微勾扬,随即又思及什么,
眉峰忽地淡蹙。「骆斌!煜哥!」小亭里,眼尖的华静眉瞧到他们二人,不禁扬声笑嚷,招着手要他俩过去。而此时才从亭内石凳上盈盈起身的易观莲,则一贯端持沈静,她指问尚持着免毫笔,隔着一小段距离,幽柔眸光与丈夫对上。
男人们上了石阶,走入西角小亭内。
「骆斌、煜哥,你们瞧,观莲写得一手好字呢!」华静眉朝着夫婿骆斌嫣然一笑,极自然地依偎过去,拉着他的手。
骆斌冷峻面庞稍有暖色,对妻子露出勉强称得上是笑的表情。他目光移到石桌上一份刚誊写完成的佛经,字迹秀致清俊,当真漂亮。
「好字。」他对易观莲微微颔首。
易观莲淡然露笑。「静眉的字比我好,骆斌再清楚不过,却是顺着她的话来夸我。」说着,她撩袖搁下毛笔。
华静眉笑道:「煜哥,那你来评评,谁的字好?」
展煜一进亭便走到妻子斜后方静伫。
他发现,她一直没侧眸瞧他,颈后一小截粉肤倒是悄悄染了嫣泽。难以言喻的欢快骤掀,他「恶心」一起,整个人再贴近些,从妻子肩头上俯看摊在桌面之物,开口时,温息避无可避地拂过她耳畔。「骆斌既是顺着静眉的意,我自然要顺着观莲,观莲要说谁好,那谁便是好。」
……这、这算是当众调情吗?
易观莲有些小惊吓,颈后的红嫣往双腮窜染,再加上他气息的「助燃」,惹得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此时红得不太寻常。
唉唉,她听到他淡隐的低笑声了,真在笑呢!这人怎么这样?偏爱在人前玩她吗?害她……害她……唉……尽管对丈夫的「不良举止」有点小苦恼,易观莲抿抿唇,嘴角倒暗暗抹了丝软意。
华静眉忽而笑了声,半开玩笑道:「煜哥,你生意场上待久了,说话很中听呢,总能哄得人心花怒放。」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瞄了寡言的夫婿一眼。
「今天的十全补汤喝了吗?」骆斌很平静地对上妻子的妙目。
「啊?那个……唉唉……」静眉的丽容瞬间一垮。「我喝了……」在丈夫的逼视下,又闷闷地补了声。
「……昨天的。」几年调养下来,她身子其实够强壮了,还天天这么补,能不能休息几天别喝啊?后头的话静眉没来得及问,因为骆斌双目微瞇,已一把牵起她的手,直接带走,亲自去盯她喝汤了。
这一边,独处在西角小亭的这对夫妻,谁也没开口说话。
易观莲红着脸,静静将誊写好的佛经从头再查看,才看到第一行底,男性大掌忽地从身后合握她的腰身。
她心一跳,险些打翻砚台,听到丈夫嗓声略沈道——
「瘦了呢,我瞧明日开始,妳也得跟着静眉一块儿天天喝补汤,多补些元气回来。」
「我很好啊……」她讷声辩着。
「好到这些天还会想着伍嬷嬷,然后偷偷掉泪?」展煜将她腰身一扳,她顺势转过来,面对着他。
易观莲咬咬唇,叹气,再咬咬唇,一会儿才说:「嬷嬷她原是我娘亲的奶娘,一直都跟在我娘身边,后来又照顾我,她极是护短的,疼我疼入心……我想着以往种种,有些感伤罢了,虽晓得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嬷嬷现下都已入土为安,再不用受病痛纠缠了,那是好的,我就只是……有些感伤。」
外表清凝自持,内心却是再多情不过,这多愁善戚又倔强的性情啊……展煜胸口一窒,横臂环住她,大掌抚着她那头乌丝。
「誊写佛经是为了伍嬷嬷?」一下下的抚发之举有着沈静的安慰。
「嗯……静眉打小就跟着义母读佛经,她说,我可以亲自誊写几份,亲手下笔,每个字都有自个儿的意念,然后平常有空就多读它几遍,能回向给往生之人……我以往对这些事不甚清楚,后来多跟义母和静眉聊过,渐渐才知,所以想试试。静眉说,心诚则灵的,不只嬷嬷,还有我爹和我娘,我诚心为他们祝祷,那样的意念就能传给他们知晓。」
感觉她心情好转许多,展煜的眉峰明显一弛。
唇边显笑,他侧首吻吻她发顶,亲昵地抱着她。
好半晌过去——
「观莲,跟我回房吗?」他天外飞来一问。
「啊?」轻敛的双眸瞬间瞠大,一头乌亮亮的滑丝晃出美弧,她抬起脸,掀了两下才勉强出声。
「……现下都还大白天的,如果……真要的话,晚上会不会比较好?」双腮赭红,像颗完熟春桃。展煜屈起两指,指关节摩孪她的颊面,灼目看得她下意识又想垂颈。
他两指改而轻扣她的下颚,凑近啄吻那张朱润芳唇,然很快便移开了,似乎也怕一发将不可收拾。过了好一会儿,易观莲才反应过来——她竟不知不觉地跟他走了!如适才骆斌牵走静眉那样,她也被自个儿丈夫牵着走,浑然不觉是怎么走回了属于他们俩的院落。实在没法儿呀,她总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要有心「对付」她,只消动动手、动动嘴,她就无用到底了。
「展煜?」咦?眼前突然罩黑啊!「你覆住我的眼了。」
「是啊,我覆住妳的眼了。」他低嗓揉笑,把她小心翼翼地往房里带。易观莲攀着他的前臂,一步步挪移,迷惑地问:「有什么东西要我瞧!」温热大掌忽然从眼皮上撒掉。重见光明那一瞬,她话音遽止,整个人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