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男朋友就是要你带我来,羡慕你们一下吧。」晨晨朝她俏皮眨巴右眼,打个圆场。「你男朋友的店超赞,尤其是里面的客栈。」
「是吗?」蔻妮喜欢左一句右一句的「你男朋友」,笑得合不拢嘴。「我比较喜欢后面的泳池派对和B.B.Q。」
「那种在国外很常见,只是在台北很难做。可是客栈,把整个内部装横都挖空了挑高,还真的满惊人的。」
「所以你才到处偷拍?」
蔻妮一句公然刺来,她也就不闪躲了,大大方方在主人面前耸肩扁嘴。
「老实说,我一直想自己也搞间夜店玩玩,才到处跑到处看,搜集资料。好啦,说是在偷别人的创意也没错。很遗憾的是,我看到的多半是从国外其它派对复制来的创意,满无聊的。」但,为什么会被发现她在偷拍?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晨晨,你来这边一定要守规矩喔,否则我可救不了你。
阿努你不是要我想办法带晨晨来吗?
啊,这个陷阱,主谋是阿努比士。他一定是识破了什么,但讯息还不够多,所以钓她来他的地盘上再作确认?
「晨晨既然喜欢客栈的格局,我们就从前头穿越过去再离开吧。」
「谢谢阿努!」她赶快用力欣喜。
「你刚刚才嫌把他叫成阿努是很俗的事,怎么现在也学我这样叫他?」蔻妮不爽地吐槽。
「阿努自己都不介意了,我替他介意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
「我想喝点好玩的东西。」晨晨玩性大发,拖延离开的时间。「阿努的店改装得够炫,显然是有名家操刀设计的。但调酒师呢,功力如何?」
「欢迎你来踢馆。」阿努比士漠然领她前往绚丽喧嚣的吧台区。
「我最喜欢这个了。」途经中庭舞池,她在狂欢劲舞的男男女女之间,仰头望着飞瀑似的雪纺书法条幅酣叹。「感觉好东方,超梦幻的。」「书法在室内设计里,已经被用到浮滥。」他朝吧台内的酒保微扬下颚,对方立刻点头,明白主子要的是什么。「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创意。」「问题不在书法不书法,而在于这份空灵感!」
「很神秘对不对?这是阿努的idea ,而且是从他老爸的收藏品挖掘出来的创意!」蔻妮匆匆追上,硬是欣然切入。「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电影《卧虎藏龙》 里的那种气氛。」
晨晨干笑,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聒噪。」
阿努比士的这句法语轻喃,怔住了她俩;一个听懂了,一个听不懂。
「你的下文。」他垂眸咬着酒杯里的黑橄榄,依旧以法语交谈。
「什么?」晨晨反倒一时脑筋转不过来。
「问题不在于书法,而在于空灵感。所以呢?」他仍在洗耳恭听。
「大部分运用书法在建筑上的,都太黑白分明,用得很硬,显得匠气。可是书法的高明就在于行云流水的空间感,每个字与字之间都是活的,但往往被用得很死。」
「运用书法作为素材的那些设计者,多半不懂书法。」
「嗯……我想可能是不同元素的转换上,需要累积更多的对话。」才不会运用得那么浮面、死板、仓促。「听起来你对这方面有下过功夫。」
「呵,是唬烂的功夫吧。」
「你们在讲什么啊?」蔻妮不满地在一来一往的法语中急问。
「你的特调马丁尼。」阿努比士漠然地递给晨晨,举杯致意。
她郑重小啜,品味半晌,抬眼惊瞪。「你从哪里找来的调酒师?」
「伦敦。」
「哇噢。」真是太赞了,再偷喝一小口。「你居然挖来这么厉害的角色。」
「她这是什么?我也要一杯。」盖妮张望阿努比士、张望酒保、张望晨晨的一脸陶醉,仓皇不定。
「有这样的调酒师,我看你的店就算只是间破茅房,也会挤爆了各路的!」
她才哈啦到一半,就被肘后的什么撞了一下,害她在小礼服上泼溅了几滴佳酿。
「我的天!」这件小礼服她超爱的。「洗手间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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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顺着阿努比士及酒保指示的方向碎步奔去,顾不得形象似的。一入洗手间的双重转角,她赶紧装乖撒娇地,向男厕外的绅士借用手机,闪入女厕内速速求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一听到阿努比士这么轻易就同意让她走,立刻明白其中必定有诈:她一上路就完了,只得拚命拖延,寻找求生的缝隙。
她什么时候开始被人盯上的?这个冷眼盯上她的阿努比士又是什么人?原本悠闲的安全游戏,突然现出原形似地,暴露危险的尖利陷阱。她刚才故作白痴地任由阿努比士替她点酒,但是阿努比士与酒保的肢体语言、眼神、互动方式,再再印证了她所受过的训练内容:酒有问题。
即使她假作被人撞到,泼洒到衣服上,匆匆闪往女厕,拚命催吐,已经入腹的那几口,仍难保不会发挥什么可怕的效用。
赶快叫Eugene 来接她,否则会完蛋。
她一面不顾形象地伏在洗手台上用力催吐,一面颤颤急拨手机,寻求救援。真不该随便离开会场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药效隐隐发作了。
小人儿惶惶镇定自己,静静确认这是什么症状。
幻觉吗?没有。四肢逐渐麻木吗?没有。心跳急促吗?有,而且很怪。血液循环状况也怪怪的,好像在血管内奔流,体温缓缓沸腾。虽然喝下去的东西,她已吐了大半,药效残余的威力也发得很慢,但诡谲的什么似乎仍存在着。怎么办怎么办?快点来救她!手机一接通,她正要大喊Eugene ,就被自己抬起头来瞥见到的镜中倒影怔住。她的脸……怎会这样?
「喂?」
一时之间,她呆到脑浆凝固。这声音……杨?」
「说吧,你又桶了什么楼子?」以后干脆叫他清道夫算了,专收烂摊子。
「你为什么会拿Eugene 的手机来用?」
「妈的咧,搞半天,原来你是打错电话找错人了?」死小孩,给他记着。
「等一下等一下!」别挂她的电话,拜托!「我闯祸了,你快点来帮我!」
「OK,我先去上个大号。上完之后,我会洗个手再帮你拨电话给Eugene,转告他,你闯祸了,快点去帮你。」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大人大量,拜托别再记她这小人的过。「我现在真的无路可逃了,而且还喝下了有问题的东西。」
「吐掉啊。」难不成还要他出借手指帮她挖喉咙?
「我吐了,可是……」镜中影像,令她惊慌。「好像来不及了……」
「灌水。」拚命灌、用力灌。「现在也只能这样加速代谢,清除药效。」
「杨,救我。」欲哭无泪的柔弱乞求,一反她平日的嚣张懒散,连带地使他也一反常态。「我的脸变得好可怕,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身体也很不舒服……」她会不会快要死了?接下来就是七孔流血?还是肚破肠流、当场融为有机肥料?
模糊的一阵咬牙低咒,透过手机隐约传入她耳中,意味难辨。
「你人在哪?」
她尽可能描述这楝别墅的所在,哪一条公路来的,位于哪个海岸!
「我不是问你这些!我问的是你现在人在这楝别墅的哪里?」
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杨也在这里?「我在女厕。」
「出来,往男厕方向去。」
她抓着手机边听边依令快跑,连好心借她手机的男士都被她决绝地抛诸脑后。
男厕前,左转直冲到底?那里从她这边看过去明明是死路啊。
不管了,她毫不考虑地照做,拚命跑往男厕前,突然急转弯,埋头朝左猛冲,一路冲撞着各个餐厨人员,翻倒了人家整车待洗的杯盘,以及摆饰精致的小巧餐点,掀起一团混仗与惊呼骇叫。
应该在前方享乐的娇客为什么会跑到厨房来?
跑到路底右边的门出去!她一往右大转,就与正进入厨房后门的实习生重重对撞,对方往外振臂一跌,连带拉倒了后门旁的黑胶垃圾袋,在满天碎渣中摔得四脚朝天,还惨被晨晨当肉垫。她火速爬起,踩着实习生的尸……身体,继续逃命。
「杨!然后呢?!」她出来了,然后呢?
惊恐的泪人儿在急喘中,看见她对着手机吶喊的人,杵在涛声隐隐的庭院中,正没好气地远远拿开他的手机。
「要不要我替你拿支扩音器,痛痛快快地吼个过瘾算了?」耳膜都要被她的哭嚷刺透。
他才咕哝到一半,就遭她袭击!她整个人飞扑到他身上去,双臂紧紧环着他的颈项,踏着几乎腾空的双脚,涕泗纵横,叽哩呱啦地诉苦抱屈,又是哽咽又是不齿地娇斥痛骂,像台坏掉的高级音响,尖锐吵杂得令人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