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说说你的顺望。
我希望……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市中心的私人展场,隐匿在商业大楼林立的缝隙中。各路嘉宾,低调盛装前行。事前主办单位就对受邀宾客进行严格筛选,因此只看热闹、不具消费能力的闲杂人等均不在受邀之列。来者个个目标明确,悠游闲适地虎视耽耽,这难得一次私人收藏的大批释出。
来源或许颇具争议,但件件都是精品,不少明眼人聚精会神地躬身在展品前钻眉凝娣,或低声交头接耳,或站在一小段距离外,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
谁也没想到,办公大楼内的其中一层,偌大空间,全被改造成秘密展区。三百多坪的工整格局,简练素净,几乎毫无设计感可言,单纯地,让展品本身寂静地说话,令万众瞩目,啧啧称奇。
饭店名厨现场精心服侍的茶点区,反被弃置一旁,冷冷落落,乏人问津。
此处受邀的与会者,绝大部分都是政经名流或拍卖会的熟面孔,或是与贵客同行的鉴定家,或是受邀者携带的家眷。识货的与不识货的,在极品前,一目了然。
被分辨的不仅是展品,也是人。
电梯外开阔素雅的招待处,没有任何花艺摆饰,只有盆栽,连土带盆,盛着活生生的绿意。招待桌后方的大片墙面,中堂置画,左右各置对联,气派恢弘地静静迎接客人,但来者震慑于这份魄力及墙上价格不菲的典藏外,总会不经意地,被正昂首观赏的娇艳背影吸引。纤纤背影,身着古典花青及赭石交织成浅绛山水的色系,传统的闪缎布料,辅以现代威的贴身曲线。削肩窄腰,低胸高领,裙襬前短后长,延伸至地面蜿蜓,既有大唐仕女的风范,微松的短发又有几分海派的摩登可爱。默默看画,本身就已是一幅画,来者无不赏心悦目。
直到她掌心的小小宴会包发出手机声响,她才急急打断了静谧的遐思。
「喂?你怎么还没——噢,嗨,Eugene 。」不是他……她却还得故作开心悠哉。「我在会场外,这里很棒喔。」
「换个语言跟我交谈。」手机传来他冷淡的法语,怔住了她的强颜欢笑。
「有任务要交代吗?」她乖乖听令。
「没有。所有交代你的任务,只是我顺道捞取的个人红利。而我真正的任务,就是把你送进这里。」
文法太复杂了。她似乎太久没用法语,有点生疏……
「真正被委托案件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他在说什么?又为什么选在这种时候跟她说?「Eugene 我、我要准备进场了!」
「你不会,因为你等的人还没到。」否则她不会瞎耗在会场外。
「晨晨,我之所以先前一再告诉你哪一次的任务很重要、很关键,目的就是锻炼你随时提高警觉,以面对这一刻的突然来临。」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合约关系已经告一段落了。」
「你以为,你是跟我订合约的人,其实是别人跟我订合约,而你,是我执行任务的内容。」
什么跟什么啊?
「不然你以为,就凭两年前那个土头土脑的钮心晨,进得了今天的场合?」
「这场预展会有这么了不起吗?」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就只为这根本与她无关的预展会?「这不过是卖一些很贵的杂货而已,值得小题大作成这样?」
她故作悠闲地等到快抓狂,他还趁这个时候来跟她闹?
「之前董家派来找我的那个代理人,已经够莫名其妙的,现在怎么连你也突然发起神经?你如果想来这场预展会,你就来啊,我带你入场后再离开,反正我对这些本来就没兴趣。」
她不过想和杨有一场最尊贵最浪漫的最后飨宴,留下美好的回忆,不要搞到反目成仇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下场。早知这么麻烦,她干脆跟杨约去动物园算了。
「董家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Eugene 森寒的轻喃,让她警觉到自己的造次。
「对不起,我失礼了……」
「我要的是对方说的内容。」不是她的对不起。
「就是……说你和宇蓓小姐曾有过婚约的事。」
「还有呢?」
「还有就是呃,跟我道歉,说我可以在这里任选一件展品,他们会送我作为不提出告诉的谢礼。」
手机那方,是令她惴惴不安的漫长沉寂。
怎么了,他还在在线吗?
「他鬼扯。」
不知怎地,这淡淡的一句,听得她毛骨悚然,似乎字面下别有杀气。
「这场预展会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你的。」而不是只有一件。「你是这一代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Eugene ……」别这样,她听不懂。「我只是来约会的。」
跟她说什么金山银山,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全心苦等的,只有一人。
「你这样让我想到我们以前闲闲没事的哈啦,胡诌我是流落民间的大小姐,你是王府大总管,负责把野丫头调教成原来该有的样子。我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不要扭曲它,好吗?就让事情停留在最美好的阶段。」
「就像你和杨那样?」她无言以对,只有失落、沉默、深深的寂寞。待会杨来了,她还得继续演出活泼开朗的独脚戏吗?明明有两个人,拚命手舞足蹈的却只有一个人。她一直演一直演,愈演心愈凉,就更加卖力,企图扭转什么。结果,她好累,好疲惫。
她一直都很用力地梦想着,搞不好假戏会成真,她和杨还是有希望的。说不定,还是有可能,虽然很难,仍旧多少……应该会……
面对展墙的背影,低头拿着耳边手机,宛若一切如常。然而串串泪珠,不断由精细描绘的美眸滚落,直直坠入鲜红的地毯上。
他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他们之间一旦谈开了,就没什么好再谈的?
为了这一天,她花了多少工夫,整个礼拜不敢熬夜、不敢任意吃喝、不敢感冒、天天敷脸、认真运动、潜心钻研美发美妆、好好保养。可是,他没有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微薄的薪水,她全砸在置装费上,还加上上网卖掉的好几个名牌包。她每个细节都很用心、很尽力,还是无法唤他回头,再看她一眼。
倘若这预展会的所有珍宝全是她的,她愿意拿这一切去换杨,只求他回到她身边。
她是怎么了?为何会沦落成如此卑微、如此狼狈?为什么不能活得有尊严一点?为什么她对自己的许多期许、许多规画、奋斗的目标,突然全都没有意义了?她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是不是他早就看不顺眼她的发型?还是嫌她不够机灵?不满她老在状况外?或者厌烦了她有事没事就爱死黏着他?
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醒得过来?
「晨晨。」
「不管别人给我再好再有价值的东西,我统统不需要。」浓重的鼻音,哽住了每一个字句。「我要的……并不在这里。」
「放手吧,晨晨。」
蓦然转为中文的喟叹,语重心长,几乎碎了她的心。明明他人已不在了,她的心却还是不肯放他走,孤单地奋力挽留她从未真正拥有的。她硬是不肯放手,但手中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我也曾一度以为你和杨之间或许有某种可能性,但显然是我的误判。」砸了自己暗打的如意算盘。
「晨晨,杨对你已经是非常特别的,胜过我所知道他交往过的女性。这就够了,别再执迷不悟。」
不要这样讲!就算杨和她已经没希望了,也不要跟她讲这种话!
她惶恐地、抗拒地忿忿哭泣着,顾不得泄漏的哭声及旁人的侧目,小拳捏得死紧,彷佛要豁出命地狠狠跟人对战。
「你与其再留恋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不如想想自己正站在多关键的位置上。你别再做无谓的等待,快点入场。如果他们派出专员跟你接洽!」她什么都听不见,整个脑门只迥荡着诅咒似的巨响:放手吧、放手吧。
不要!她就是不要!
「确认是十九过后,就跟他们走。他们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大家都不看好她的时候,只有杨不放弃她,只有杨愿意留下来继续培训,只有杨还是一如往常进行魔鬼体能训练,每天晚上还得额外为几乎瘫痪的她按摩筋肉。
只有他会铁面无私地陪她无匣头,排解她说不出口的压力。只有他对她蜕变后的绝世风华无动于衷,待她就和她仍是个丑八怪的时候一样。只有他会超过他培训任务范围外,时时分一只眼出来看守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孩,及时把她拎出危险外,再海K 一顿……
任凭Eugene 说什么,她无心思索。愈想着杨,就愈脆弱。
若是他走了,她身旁有再多的好处都没用,因她已经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