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的话是以一副温和的口气讲出来,那也许会让她很感动,但问题是他的态度只让她觉得像是在骂小孩。她叹了口气,道:“我对蛋过敏。”
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好不幸,对蛋过敏,等于全世界几乎有一半以上的食物都不能吃。她本以为章为晔听了后可能会露出“天啊,你好可怜”的表情,结果他却只是淡淡一句“是吗”,便换了间中式餐馆。
用餐时的气氛很微妙,明明提出邀请的人是他,可是他却似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吕书侬叹了口气,罢了,谁教她要答应?不过,她也不否认其实她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他近况如何。
回忆还是保持回忆的模样最好?唉,算了吧。“听说你在市政府工作?工务局的公园路灯……什么处?”
“啊。”章为晔应了一声,回答:“公园路灯工程管理处,我所在的部门主要是负责绿地、广场和行道树的管理。”
“那全台北市的行道树都是由你们管的罗?很厉害啊,你很喜欢植物吧?高中时全校的花木都是你在照顾的呢。记得高二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特别茂盛,校长还开心地为此办了个赏花会,我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我们学校也有樱花的。”
那一簇一簇、大把大把的粉嫩花朵盛放的模样几乎让她眼花撩乱,而该是第一功臣的他却只是远远站在一旁,望着那些花儿惩意绽放的姿态,花佛那片美景与他无关,可是,他瞅着那一株株樱花树的眼神,却是那般温柔。
思及当时的情景,她愉快地眯起眸,并未察觉章为晔注视她的目光变得诡异。
“你果然记得。”
咦?啊?
“我先前提到我是三年二班的,你说‘我知道’。的确,我在高中时是负责照顾植物的,而既然都已提到这件事了,没道理你不记得我。”章为晔细长的眸子为此一眯,脸上的表情分毫不改,但散发出来的却是极为不悦的讯息。“可是我上次问,我们是否见过,你却回答我没有。”
“呃……”这下吕书侬脸红了,觉得他看着她的目光像谴责着她蹩脚的谎言。
所以现在是怎样?他在等她解释?气氛又尴尬地陷入沉默,可是这次她已找不出话来。她该怎么解释两人明明不同班,她却还记得他的理由?
“我是记得一点,但上次见面的时候又不是很确定……你当年好歹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嘛,我后来才想起来的,真的!”
章为晔仍望着她,口吻淡漠,“你确定你只记得一点?”
“……啊?”
他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也为她斟了一杯。
“我们班上那时候有一位肢体残障的同学,为了让他上课方便,我们的教室从一到三年级都在东栋的一楼,不曾变过。而高二时一班的教室则是在西栋二楼。而从西栋的教室往下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班靠窗的位子。高二那一年,我都坐在那儿。”
这下吕书侬脸色丕变,一阵青一阵白。
章为晔没有错失她这样的改变,眼神变得深邃。“你,那时一直看着我吧?”
彷佛平地一声雷,她的脑中轰然作响。
吕书侬又羞又窘,的确,她是一班的没错。升上二年级后,她发现自己的座位往下看去竟看得见他,本来观察他就是她生活中的小小嗜好,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这么做,她好兴奋,一直以为自己这样的小趣味没有人发现,但万万想不到他竟然知情。
这刹那,她心跳如擂鼓,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干脆把那件事当作是年少时的回忆说出来算了?其实我以前还满喜欢你的——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嘛,谁都有过这种曾经喜欢上某个人的心情啊,然在当事人面前承认多少有些尴尬啦……
这样犹豫不决的结果,直到眼前的茶水都冷掉了,吕书侬才干笑着道:“可能是因为我正好坐在窗边的关系吧,那时我们的数学老师上课超无聊的,偏偏一睡就稳被当,我只好一直看外面转移注意力……”
“你喜欢我吧。”
咦?啊、啊?
这次吕书侬掩饰不及,嘴整个张大。
章为晔喝了口茶,尽管说着这种威力强大好比原子弹的话,可是他的神色依旧淡然。“我认为你看我的时间已超过了一般‘转移注意力’的程度。我整个学期都坐在那里,而你,也看了我整整一个学期。”
他的眼神转而变得犀利,被那样的目光望着,吕书侬傻了。
见她的脸在瞬间爆红,章为晔淡淡的瞅直瞅着她,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我说对了?”他的口吻仍是一派平淡。
所有的退路遭人——封死,吕书侬再也说不出任何可掩饰的谎。这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她好尴尬。
尽管在法庭上她可以一一和检察官或对方律师抗辩,但问题是那是在资料齐全、准备得宜的状况下啊!现在,在这种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的少女心被明白昭告,她又急又慌,后来又想,反正再怎样掩饰似乎都是徒劳,不如干脆承认了吧。
吕书侬赧红了脸,举手做出投降状,“好吧,其实你算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其实她承认,对于现在的他,她多多少少仍有着过去那样美好的念头,但那只是基于所谓“旧爱还是最美”的情况下。
这些年来,章为晔在外表上并没有太多变化,也许更成熟了,更增添了他的魅力。至于性格,高中时的他比现在还要更难以接近,尽管严厉了些,可是她知道他没有恶意。
过去的回忆多少蒙蔽了她此刻的感知,为如今看来更加迷人的暗恋对象心动并没有错吧,所以现在她会心跳加速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章为晔却打断了她内心的自我辩解,“只是过去的事而已吗?”
“啊?”不然……还有什么?
他皱起眉,“好不容易再见到学生时代喜欢的人,你不觉得自己还有其它的话想说?”
“呃?”
见她仍旧一脸不明就里,章为晔望着她,莫名的有股恼火自他内心深处涌上。高中时,他就已有过这样的感觉,而现在再次遇见这个女人,那样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他吐了口气。“我现在单身,你呢?”
这……这又是哪来的天外飞来一笔?“我也是……”从进大学到出社会,她也交过两、三个男友,上一任是在三个月前分手,所以现在她是处于单身状态。
听见回答,章为晔默默的饮尽杯中的茶水,反射在其中的寒眸在下一秒凌厉的睇向她。
“那,要不要交往看看?”
第二章(1)
记者会比预料的还要顺利,章世国神情激动,一声声“遗憾”“痛心”,而主持记者会的字文博则由法律层面下手,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反观这次的当事人章为晔倒是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任由老父戏剧性十足地在众记者面前打悲情牌,神情显得很不以为然。
他环视四周,细长的眸子微瞇。他知道这件case美其名她是负责人,但今天吕书侬没来。实际人不过是个打杂的,至少台面上的功劳还是让老板拿去,不过,他也不排除这是她暂时逃避他的一种手段。
毕竟自自从他提出那个要求后,之后所有的联系,几乎都是由宇文博亲自出面。
“宇文啊,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托你的福,我们才得以借力使力,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啊!”记者会结束后,章世伯拍拍昔日老友的肩。
刚刚自幕僚那儿得到消息,他的竞选总部此刻正涌入许多民众打来支持的电话,一想到选票,他不禁眉开眼笑。
“我已在餐厅订好位子,等一下务必让我作东!”
“我回去了。”对长辈们的聚会毫无兴趣,章为晔面无表情的说完便打算离开。
“等一下!为晔,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歹你也该向宇文律师道个谢……”
章为晔淡淡瞥了父亲一眼,口气很不以为然。“我以为,我该道谢的对象是吕律师?”
章世国闻言一愣,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反倒是宇文博毫不介意地爽朗一笑,“的确,这件case本来就是书侬负责的,为了这件事她忙了好几天都没睡好,谢谢她是应该的。”
闻言,章为晔瞄了眼手表,晚上八点。“请问她还在事务所里吗?”
“嗯?你说现在?应该还在吧,她手上还有两件离婚的案子正在进行。”
得到确切的答复,章为晔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气煞了老父。
他拿出那天吕布侬给他的名片,瞧着上头她的名字和头衔,以及事务所的电话、地址。
他只思索了一会儿,便至路旁拦下出租车,向司机念出名片上的地址。
这个时间,吕书侬果然仍待在事务所里,处理着手边的离婚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