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是……”揣测不了上意,干脆问清楚。
“我找自己信得过的保镳。”他淡然丢下一句,回头笑望着她,“玫儿,我们先回去,这里交给他们。”
“可是……”蹙起眉头的她,看着鉴识人员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放进证物袋里。
“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他像哄孩子似的把她带到了车子边。
“我的小白怎么办?”
“我们暂时得把车子搬回组里,鉴识结束前得请杜检察官忍耐一下了。”警察局长跟着解说。
“代步工具不是问题,我只希望你们快点找出威胁玫儿的人是谁!”胡绍宁跟警察局长说话时,展现出杜玫儿从未看过的威严感。
她依言坐进车里,因失去他温暖的依靠,她的双手抱住自己,仍觉得好冷。
真不敢相信,她胆子竟然这么小!
想起追逐时的恐惧、想着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她就好感激绍宁在她身边!
他的臂膀像是避风港一般,让她觉得躲进里头,真的什么都不必怕。
她因争取母亲的注意而屡次挫败时、母亲每次忘记她的比赛时,她都会跑到他房里哭泣,而他总是不发一语地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脸颊和头发,然后让她趴在胸前放大哭,任她发泄心中的不满。
在她的世界中,他的胸膛是最安全的地方。
“别再乱想了。”坐进车里,他看见她依然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她噙着泪光瞧向她,点点头。
临走前,杜玫儿还瞧见警察局长在远处不停地挥手。
“你跟局长认识?”
“不认识,我跟署长比较熟。”他说得轻松。
“署长?警政署长?”杜玫儿瞪圆眼。警察局长已经很夸张了,他竟然跟警政署长熟!“你无缘无故怎么会跟署长熟?天哪,我连他的脸都没见过耶!”
“嗯……”胡绍宁歪着头沉思了下,“因为你只是检察官,而我是胡家的子孙啊!”
张大嘴的杜玫儿说不出话。有没有这么嚣张?说这话时,他还用那种柔和的语调,听得她心中一股闷气。
“你跟政治界有联系?”她有点狐疑。
“有,我在开拓属于自己的人脉跟社交圈,上一代跟这一代已经不一样,我得走出自己的路。”他趁机朝着她扔出一个笑容,“顺便跟你说,我回来执掌大伯在这里的分公司。”
杜玫儿有点反应不及。分公司?这些事情她一直无法跟胡绍宁连在一起,他不该有那么多的活力啊!
“你康复后,做了这么多事吗?”她的脸色忽地黯淡下来。
在他重新开展自己的人生之际,从没有想她吗?
她是说过永远不跟他联络,但他可以……唉!她干嘛自相矛盾了!搞得她好像潜意识中在等他找她似的。
胡绍宁挑起嘴角,知道她的意思。他永远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腾出右手,他将她紧搁在膝上的手拉起放在排挡杆上,然后再包覆着她的柔荑,两人一起操控排挡杆。
杜玫儿再度因为这亲密的举动而紧张。都几岁了,为什么会为这种小孩子的行为脸红心跳?
“我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事,为的就是这一刻!”他望着前方倾诉。
“这一刻?”她疑惑地蹙眉,“拉着我的手一起开车?”
“为了跟你一起并驾齐驱。”
红灯亮起,他停下车子。
杜玫儿困惑地睢着他,瞧着被包覆的手,她不懂,也无法理解胡绍宁的话。
“你太难追了,我承认我追得很辛苦。”他嘴上这样说,表现的却是一派轻松样。
“追?追什么?”
他闻言失笑,令她更为疑惑。
“你考上法律系、立志当检察官时,我在哪里?”杜玫儿想开口,立刻被他以食指压下了唇,“我连心脏都还没等到,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与天争命。”
听见这话,她脑海里自动勾勒出那可怕的景象,骨瘦如柴的绍宁躺在病床上,身体或许插了一堆管子,还戴着氧气罩……气若游丝!
“等我痊愈时,你已经领先我太多太多了,我该怎么办?”他俊美的脸凝视着她,“我没有资格回来找你、没有脸见你,我只是个高中肆业的人。”
“我不会在意那种东西!”她立刻激动地反驳,他该不会认为她会嫌弃他吧!
“所以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拼命念书、拼命做社交、拼命规划我的人生,我得感谢国外有跳级制。”他想起这五年,实在没比生病好过到哪儿去,“然后我才敢回来,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你没念书、就算你现在还在生病,我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嫌弃你!”她紧皱起眉心,咬住下唇。“你这样说,好像认定我会鄙视你,所以你干脆不……”
咦?杜玫儿忽地瞪大双眼。不会吧?
绿灯亮了,胡绍宁嘴角依然挂着笑意,左手轻松地驾驶着,右手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绍宁认为他配不上她,所以才跟她断绝联络?
他认为,她会因此对他产生鄙夷之心,然后瞧不起他?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第9章(1)
杜玫儿糊里胡涂地被载回胡家。
一直到进了胡家大门,她才赫然发现,不是回自个儿的公寓。她立刻抗议,但胡绍宁比法官还严厉地驳回她所有的请求,他说如果她要拿东西,他可以陪她回去拿,但从今天开始不许她落单!
她没有坚持,因为满脑子还在想着之前的假设、那令她火大的结论──他怕她嫌弃他!
他安排她住在过去的小房间里,很客气地没有赖着她,而是住在原来的房间。
很奇怪,屋子里有他,竟让她有截然不同的感觉。
自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只是想到他也在这栋屋子里,她竟然会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
这是很糟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她该恨之入骨的人,却一再地撩拨她的心弦,一天比一天深刻。
甚至因为他在这里,她没有坚持回公寓,甚至由他陪同回自己的公寓,收拾简单的衣服、返回胡家。
她恨自己的没原则、恨自己的心是心非,她没办法跟之前一样恨着胡绍宁但又无法释怀。
她赶紧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每当忆起与胡绍宁过去甜蜜的时光时,她都会拿出这项法宝,用以告诫自己不可以忘记他对她做过的事。
可是……可是她忘不了在停车场遇匪时,看见绍宁那一瞬间的心情啊!
“少爷,还有这个,老夫人最爱吃草莓了!”
咦?外头突然传来杜姨的声音,杜玫儿愣了下。
悄悄地打开门,她发现外头空无一人,倒是听见前院有声响,她放轻脚步走到窗边探视。
只见庭院设了一张小桌子,上头摆了简单的鲜花素果,杜姨正在教胡绍宁怎么拿香,一旁还有纸钱跟烧金桶在待命;桌上的水果全是爷爷奶奶爱吃的,还有两个老人家最爱的伟特糖。
杜玫儿揪紧一颗心,看着胡绍宁生疏不熟练地拜着,她不懂,当年连奔丧都不愿回来的他,现在何须大费周折地做这些事?
拜拜完毕,他学着烧金纸,深红的火焰在铁桶里燃烧着,杜玫儿忆起当日灵堂里的一切。政商要人几乎全部出席,唯一缺席的,却是爷爷奶奶生前最最疼爱的孙子──胡绍宁。
他为什么没来?对外说他身体不适,没有办法坐飞机返国。
对内呢?她无法忘记胡夫人给她的那封信,上头简短的两句话──三年一到请你诉请离婚!我回不回来已经没有意义。
当时的她伤心欲绝,痛心疾首,为爷爷奶奶感到不值,为自己感到悲哀。
隔着纱窗,她看着胡绍宁,意外地发现一丝亮光闪耀在他的脸颊上。
直到他佯装若无其事地抹去泪水时,她才确定刚刚那是泪。他哭?他为什么哭?凭什么哭?
当年可以说出那么狠绝的话,现在做这些事已毫无意义。
她好烦,被胡绍宁搞得心浮气躁!当初他狠心绝情地扔下她、对她不理不睬,甚至要她去诉请离婚;如今他突然回来,用比当年更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她、用比过去更有力的臂膀拥抱她,然后用更热切的吻燃烧她……
当年他冷血地拒绝奔丧,现在又跑回来住,还去买了两老爱吃的水果,自己设坛桌,焚香拜祭,甚至落下思念的泪水,这算什么?
他的所作所为,矛盾到让她无法理解,让她的心被两端拉扯。
爱与不可以爱,她该选择哪一边?
“够了!”她忍无可忍地推开纱门,“你没资格拜祭拜爷爷奶奶!”
她的暴吼,吓了庭院中的三人一大跳。
“玫儿?”杜姨呆愣。女儿为什么会在胡家?王妈稍早之前通知她少爷回来,她已感意外,还在想怎么跟少爷解释女儿的事,怎么她也住在这儿吗?
王妈非常识想地迅速离开。而胡绍宁只是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杜玫儿,脸上挂着眷恋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