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事?」她随口问,她可不懂国事。
「皇兄要我先差人回京去向母后提说可以准备向丁丞相提亲的事。」他的脸上已有明显的笑意,而在见到她楞住的表情,他更是觉得好玩。
「现在整个盛朝,甚至就连北唐辉罗女帝都知道你是未来的盛朝皇后,难不成到此刻你还没有要成为皇后的自觉吗?」皇兄曾提过,争晴总觉得自己没有配上帝王的条件,所以拒绝过他。不过在他看来呢,反正在皇兄眼里,女人除了声音根本没有面孔,她能让皇兄第二眼就记住脸,便够格在皇兄心中留名、荣登大盛王朝皇后宝座了。
辉罗女帝……
她想到不久前那位女帝对玄溟提出的大胆条件,胸口不由得一窒。
「可是辉罗陛下,她已经正式开口向皇上提结亲的事了……」那一刻,简直像是晴天霹雳,她当时脑袋乱成一片。虽然玄溟当时什么也没说,而女帝也答应给他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她的「报酬」,不过她根本想不出来玄溟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辉罗陛下。毕竟,的确是辉罗陛下出手救了他的命,若不是她的「千香醉」,恐怕直到此时他仍在昏迷中……
她的心好难受。
澄云当然知道这件事,也没料到圣罗竟然真的将目标锁定在皇兄身上。不过她也够聪明,懂得利用机会不是吗?
「你放心,皇兄不可能答应她的。」佩服圣罗,但他对自家兄弟更有信心。「辉罗陛下的事你就交给皇兄去烦恼就好,我想你还是从现在开始培养当新嫁娘的心情吧。」耸肩,要她专心想该想的事。
她也希望她可以像燕王这么轻松啊!
可没想到她的恶梦,竟在隔日成真……
*
被玄溟逼去午憩的争晴,一回到房里就被一个人影吓了一跳。而让她吓到的原因是,这个独自坐在她房里的人竟是辉罗女帝!
「咦?辉罗陛下!」惊楞了下,她赶紧回过神,朝她一福身。
手里正把玩着桌上茶杯的圣罗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颔首:「嗯,坐吧!」
争晴没马上坐下,她的诧讶还没乎复下来。「陛下……找我吗?」忍不住揣测起她的来意。她从没想过,她竟有单独和这位女帝君说话的一天。
圣罗顿了一下,终于抬头朝这耀帝看上的少女睇过去。耀帝就是为了这个平凡的少女而不将她当回事吗?不过若说平凡……
她眼中迅速掠过一抹异光。
她当然不相信能进入那男人的心的女子会跟「平凡」沾上边。那男人看的、感觉的可全是超乎常人哪!就如同她相信自己看上的也定是不凡的,之前是他,现在则是……
争晴被辉罗女帝那威凛凛的目光盯得头皮有些发凉。
「陛下……」鼓起勇气,她开口想提醒她。
「你已经听到朕跟耀帝提结亲的事了。」圣罗蓦地道。
争晴的面色微白。
「耀帝的命是朕救的,而朕不过跟他提结亲,你认为朕的要求算过分吗?」显露霸气本色。
「……不……不过分……」低喃。
「所以你也同意这事了?」骤然转到结论。
她眨眨眼。「没……」她有这么说吗?
「没?」圣罗挑眉。「你还没听明白,朕是在劝你主动离开棹帝,免得到时候耀帝为难。你应该不愿意看到最后的结果是两国交恶吧?」有些恶意。
争晴总算听明白她语中的威胁了。她轻喘一口气,直瞠着辉罗女帝那毫不掩饰意图的绝艳脸庞,努力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影响两国情谊……」她冷静再冷静。「而且我想陛下也不是会将国家大事当儿戏之人。」
圣罗只掌撑颐,乍地朝她绽出一抹邪媚的笑。「是吗?朕对自己可没你这般有信心。朕虽是君王,却同时也是个女人,对于一个掌控天下权力、偏又得不到最想得到的男人的女帝,你想朕会做什么?」优雅微沙哑的声音染上几许诡调。
抿了抿唇,争晴不再怀疑眼前这位女帝血液中流窜的任性和霸气,沉默地凝看着她。
圣罗注意到她有一双澄朗、无杂质的黑白大眼,有那么一刹,她的心几乎动摇,不过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她的计画。
「朕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就这两天吧!若你决定离开耀帝,朕随时可以帮你。」速战速决,大方提供她后援。
*
离开玄溟?
自从昨天辉罗女帝到她房里跟她提过玄溟的事后,她的心就没再平静过。
徘徊在寝殿院落外,争晴见守房的侍卫朝她投来疑惑的眼光,她赶忙摇摇头,表示没有要进去打扰皇上休息的意思。
夜晚了,她半个时辰前侍候他喝下药,直到他沉入睡眠才离开。只是她回自己房里,卧在床上翻来覆去仍是毫无睡意,一直想着他,最后乾脆下床散步,待她回过神时,已经又回到他的寝殿外。
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无法忽视辉罗女帝的威胁——她绝对会说到做到,而她要玄溟!
虽然这两日她一直没机会问玄溟他与辉罗女帝的事,不过从辉罗女帝毫不掩饰以「千香醉」交换和他结亲他却不妥协的态度看来,她明白就算他对女帝无心,人家可对他有意得紧。
玄溟和辉罗女帝……一个俊、一个美,再加上两人相同的王者气质,两人摆在一起,怎么看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就是她想到心口发闷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且玄溟和辉罗女帝结亲可以为大盛带来庞大的利益,身为一国之君,不就是要将国家社稷的福祉放在首位?更何况辉罗女帝既心仪于他又救了他一命,他有什么理由拒绝辉罗女帝的要求?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挡去夜晚的冷,她微微发酸的眸子定定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早已不再怀疑玄溟对她的心,不过也因为如此,她才愈加忐忑不安。或许正如辉罗女帝说的,是她为难了他。就算以前他没回应辉罗女帝,可他现在也许该考虑接受辉罗女帝——她比任何人都更加配得上他,如果不是她……
她没将辉罗女帝私下见她的事告诉玄溟。她要怎么开口?说辉罗女帝威胁她,而她不愿将他让给女帝,她要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
她根本开不了口!
燕王要她相信皇上可以解决辉罗女帝求亲的事,要她将烦恼交给皇上,不过在面对过辉罗女帝无人可挡的决心自信后,她担心这事已非单靠玄溟的力量便可轻易解决。所以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她离开!
心口再次划过强烈的痛楚。
直到现在,她还是改变不了这问题的答案。唯有她离开,他才能够无所顾虑地做他该做的事……
可是明明……明明她一直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勇敢地下定决心放手?
眼里迅速涌上一层泪水,她赶紧用一只手捣住自己的嘴,好压下她逸出的一声哽咽。
转过身,她即使难受,却不舍再朝他的房门看去。
没想到就在她背过寝殿时,一个轻轻的咿呀开门声却忽地在寂静的冷夜响起,接着——
「争晴,进来!」毫无困意的低哑嗓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勾心动魄。
不期然听到他的低唤,争晴的心大大一跳,她猛地转过身。
那抹顺长高大的身影已经隐回房内。
他……不是应该睡了吗?
回过神,深呼吸一口。怕被他看出什么,她先是赶紧揉了揉眼睛、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作精神,这才一挺肩走近,踏上玉白石阶,再轻步踏进屋里。
在她身后,守门的侍卫悄悄把门再度合上。
点着荧荧小烛的寝房内,争晴轻易地看到坐在床沿、正用明澈黑眸直望着她的男人。
忍下住放缓步伐,她朝他走去,最后在他身前站定。「你……怎么醒了?」她不解地梭巡着他的脸,想找出有什么不对劲。
玄溟仍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儿。「我听到你的声音。」抬起一手,大掌贴触上她被夜风吹凉的脸蛋。「你在哭吗?」他是睡了,但徘徊在房外、属于她的足音,却毫不困难将他自睡境中唤醒,接着她的叹气、她最后那一声低抑的呜咽,终究令他的心一紧,无法再按捺下去。
争晴吓了一跳,她竟忘了他对声音有多敏锐。赶忙摇头否认:「没……一定是你听错了,我好得很做啥哭。」怕他不信,她倾向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看!我哪里像不开心在偷哭的人呀?」接着表情转变很快,笑脸一收,改对他皱鼻蹙眉,咦了声:「你该不会是梦到欺负我,把我弄哭了吧?」就是要转开他的注意力。
凝望着她生动鲜明的灵活大眼,玄溟依然从她的声音里辨出她在极力掩藏的低落情绪,而那感染到了他。
「争晴……」毫无预兆地伸出另一手勾住她的腰,略施力便将她揽坐在他的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