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皇雅闻言,锐利的眸光徐缓的滑过在场每一张花容。
“总管。”
“小的在。”伺候在一旁的朱康上前一步。
“从明天起,饭桌上不准再出现卤蛋这样菜。”樊皇雅冷冷地下了命令。
话一出口,一屋子女眷同时倒抽了口气,人人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神色。
不准再出现?
“为什么?”螓首微偏,水蔻丹细声问。
樊皇雅瞥了眼她脚边散落的卤蛋,若有似无的嘲讽道:“不喜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水蔻丹细细的柳眉拧了起来,不喜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了算。”
“但是……”
这次樊皇雅不再答腔,深邃的眼直瞅着她,眼里有着一丝微愠。
“可是丹儿还挺喜欢卤蛋的。”虽然在家里他们吃的都是鸽蛋,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又是一阵好大的抽气声,就连朱康也忍不住为水蔻丹的大胆捏了把冷汗。
在樊家向来是男人握有大权,樊家的大小事都是由男人做主,女人只能乖乖的在男人的庇护下过日子,压根不能有任何意见。
所以这简直是大不敬的言行。
由所有人难看的表情,再加上无声的默哀,水蔻丹大致上知道自己犯了错,却不知道是哪一桩……还是说在这个家吃卤蛋是一项禁忌?
樊皇雅带着肃杀之气的眼眯了起来。
“可以吗?夫君。”她的语调更加轻柔。
他眯起的眼窜过一丝黯火。
只见她小脸挂上纯真无辜的神情,专注的瞅着他,泛着水光的眼好似他一拒绝,泪珠儿就会啪啦啪啦的滴落。
樊皇雅俊逸的脸上首度出现了恼怒的表情。
“我说不准。”他咬着牙吐出话。
“但是卤蛋很好吃耶。”
她的话换来他一记怒瞪。
“还是说……”水蔻丹就像没看到一般,瞥了眼满桌子的菜,指着其中一道不怎么受青睐的豆豉蒸排骨,“那道菜也要被禁止了?”
她的话引来他下颚一抽,俊容登时乌云密布。
“少夫人,那是少爷怕咱们南方菜不合您的口味,特地吩咐厨子做的。”朱康赶紧帮腔。
众女眷连忙点头增加可信度。
是为了她做的?水蔻丹愣了愣。
没想到她随意挑中的菜居然是为了自己而做的,难怪习惯南方料理的一家子几乎没人去动。
“谢谢。”好半晌她才呐呐道谢,并补了一句:“我很喜欢豆豉蒸排骨。”
“嗯。”这句话轻易的化解了樊皇雅眉间的皱痕。
“那卤蛋……”
她才开口,女眷们又纷纷投以暗示的眼光,要她别再提了。
水蔻丹实在不懂她们一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原因是什么,抑或她们真的全是哑巴?
“你喜欢?”
“嗯。”如果是鸽蛋她更喜欢。
众女眷全竖起耳朵,既害怕樊皇雅发怒大骂,也担心水蔻丹这么一尊玉人儿会被吼坏了。
孰料,樊皇雅一反方才的坚持,“那就留着。”
任谁也没想过他会妥协,在场的女眷们个个瞪凸了眼,彷佛眼前看见的是洪水猛兽。
在商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称霸一方的樊皇雅在家里亦然,只要他说东家那一屠户,没人敢提西家那卖菜的,霸气专断的程度绝对跟他的名声不相上下。
是以一屋子的女眷没有人敢忤逆他,甚至连和他说话都得三思再三思,以免祸从口出,多说多错,久了,自然越来越无人敢和他说话。
说来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女人。
“谢谢夫君。”
水蔻丹发现“夫君”二字她越喊越顺口,只要不带任何感情的喊,这两个字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很特别的名字罢了。
“那地上的卤蛋……”嗯,她的四周掉了好多颗卤蛋。
水蔻丹顺势瞄了眼坐在她另一边的中年妇人,只见她的筷子举在半空中,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一颗卤蛋,想必地上那些卤蛋她也贡献了一颗。
察觉她的目光,中年妇人有些慌乱,“对不住,我……”
“没关系的,呃,你……”水蔻丹不知该怎么称呼对方。
对了,樊皇雅回来到现在也还没向任何一位长辈打招呼。她在心里暗忖。
“我……”气质良好的中年妇人往樊皇雅瞥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话。”他冷意十足的下令。
宛如得到特赦,妇人终于敢开口:“我、我是……少爷的……”
少爷?
水蔻丹对这个称呼感到困惑。
难道眼前的女人不是樊皇雅的长辈,否则怎么会称呼自己的晚辈为“少爷”?
“别急,慢慢说。”眼见妇人因为说不好话而急得快要落下泪,水蔻丹连声安慰。
对她来说,急,是最要不得的。
“我是、我是……”妇人顾忌的目光频频瞥向樊皇雅,更是急得说不出话来。
觑了眼樊皇雅冷峻威严的脸色,水蔻丹慢条斯理地环顾其它人一圈。
嗯,看来这一屋子的人,无论是长辈、晚辈、平辈、小辈,没有一个是不怕他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二娘。”似乎没了耐性,樊皇雅终于开口。
“欸,是是!”听见点名,妇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二娘。”水蔻丹甜甜地唤了声,跟着夹了颗卤蛋放进妇人碗里。
妇人一脸受宠若惊,捧起碗就把整颗卤蛋囫囵吞枣般地吃下去,还差点噎着。
见状,其它人也低下头埋头苦吃。
偏着螓首,水蔻丹更是不解。
“那个……”
“吃饭。”樊皇雅打断了她的话。
“但是……”她想知道其它人是什么身分,不然以后遇见了怎么喊人?
樊皇雅冰冷的视线扫过她,冷声道:“我说,吃、饭。”
红艳的小嘴慢慢闭上。
好吧,反正她只需要代替到四姊找回来之前,别人的家务事,她还是别插手管的好。
“那个,我有点事想请问你。”
清脆的嗓音如黄莺出谷,扰乱了一室的岑寂。
深夜,水蔻丹在苦等不到樊皇雅回房,差点跟周公结伴同行之前,提起精神来到书房前。
她来做什么?
今夜他没有回房的打算。
他还记得昨夜新婚妻子是如何拒绝他,自尊心高傲如他,或许忍受得了一次,但再来一次他可就不保证能够让她全身而退。
烦躁。
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她白皙无瑕的同体,纤细的粉臂,不盈一握的柳腰,修长的腿,粉嫩如温玉的肌肤。
光是想,便让他全身燥热不已,无法再将任何一笔生意看进眼里。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着全天下人羡慕的美丽妻子,怎么可能会没“反应”?
“该死!”樊皇雅低咒了声,不自在的换了个坐姿。
“夫君?”门外传来水蔻丹困惑的声音。
无法再专注于账册上的眼一眯,低沉的嗓音响起——
“进来。”
檀木门慢慢地被推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探了进来。
“有事?”他看了过去,视线却落在旁边的檀木门上。
“丹儿想请问大姊那边的事。”
信她想了一日却不知该从何写起,最后她想了想,从樊皇雅这里应该可以打听到些什么才是。
樊皇雅挑眉,静待她说明来意。
水蔻丹同样等着,等他回答。
她站在门口,他则坐在桌后,与其说两人是在对看,不如说是打量彼此更恰当些。
虽然她知道有关樊府在商场上的大小事,但对于这个家族,对于他,都是初次见面的陌生,并不了解。
当她愣愣地“清醒”过来时,已经披着嫁裳嫁给了他,甚至连拜堂的记忆都没有。
是以即便两人的关系亲密,但对她来说,对他的感觉就像个路上多见了几次的路人甲。
对于她过于坦率的眼光,樊皇雅反而有些不习惯。
“如果没事就回房去。”等不到她开口,他干脆赶人了。
水蔻丹眨眨眼,发现自己看着他又陷入另一小段神游。
“有事的。”她慢慢地开口。
“什么事?”他的语气隐隐透露出焦虑。
有她在,他竟反常的静不下心来。
对!一定是她说话速度太慢的关系!
“是关于我大姊的事。”水蔻丹压根没听出来,她只是想知道大姊说了些什么,又和他达成怎样的协议。
“我跟水胭脂不熟。”这种事不应该问他吧。好不容易听她说完一句话,樊皇雅觉得自己没有破口大骂已算是好修养。
“不熟?如果丹儿没记错的话,水家和樊家生意上的往来颇为频繁,樊家的丝绸布料是大姊口中称赞的顶级商品。”这一番简述两家关系的话,水蔻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说完。
“仅止于生意上,如果是私底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水胭脂的事。”樊皇雅低下头想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账册上。
同她说话实在浪费时间,还不如拨出一半的心思注意就好。
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水蔻丹试着用罕见的急切语气解释,“不是的,丹儿是想知道大姊要丹儿过来的用意为何。”
虽然他对艳府水家六个女儿的美貌和她们异于常人的独特之处早有耳闻,但要面对这么一个说话慢、反应慢、动作慢的慢郎中,实在令他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