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绣图啊!”她重新绽开笑颜。
“你会画?”
“恩,以前在家……艳府水家那个家的时候,四姐也常要我替她画绣图,她说朝师傅画的图没有我的来得细致。”在提到“家”这个字的时候.水蔻丹明显顿了顿。
在她的认知里,住了一段时间的樊府已经变成她的另一个家了。
说来,大姊那儿倒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四姊回去了吗?被找着了吗?
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期待四姊被找到,在她开始习惯这个家,习惯这个男人之后,她不知道自己回到长安京后会不会想念他,想念这个合该是她姊夫的男人。
不自觉的蹙拢眉心,水蔻丹瞪着黝黑的手背沉思起来。
“丹儿。”樊皇雅试探性的唤了声。
没得到回应。
很正常,于是他拾起放在一旁好一阵子的筷子,默默用膳。
反正她总会醒过来的。
但……长指趁着她心思不在原处时,开始游走在粉嫩的颊上,这边搔搔,那边刮刮,而水蔻丹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糟糕,在她没反应的时候逗她,一点也不好玩。
“丹儿。”放大声音,他又唤了声。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儿一片呆滞。
“丹儿。”樊皇雅的声音更大了些,甚至捏着她软绵绵的脸颊,欲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迷糊的眼睛渐渐透出一丝清亮。
见状,樊皇雅扣住她的下颚,硬逼着那双没有聚焦的眼对上自己。
“丹儿,清醒点。”虽然叫一个醒着的人清醒点有些怪异,但他实在想不到更贴切的话。
“唔……嗯?”水蔻丹傻傻地应了声。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好奇在她发愣的时候脑于里都绕着什么打转。
“想四姊何时会回来……”迷迷糊糊中,她脱口而出。
四姊?
艳府水家总共有几个女人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只知道大当家是水胭脂,还有她,但他连水蔻丹是排行老几也不清楚。
“谁?”虽然不认为她说出名字他就会清楚是谁.不过有名字总是比较好认人。
“四姊……水绮罗。”
水绮罗?
这个名宇他有印象,是原本要嫁过来的女人。
“你呢?你排行第几?”水绮罗停留在他脑中只有片刻,甚至连心里都进下去,他在意的只有她,水蔻丹。
“排行……”迷蒙的眼儿越来越清晰,她的思绪逐渐回笼,“什么排行?”
听见她的问话,樊皇雅知道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我是说你在兄弟姊妹之中的排行。”
“我?我是第五。”怪了,他跟她的距离怎么会拉得这么近?
“原来是第五。”两人很靠近,他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面容上。
“嗯……那个……”水蔻丹软绵绵的小手不着痕迹的抵上他胸前。
“嗯?”樊皇雅嗅着由她身上飘散出来的淡香,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猿意马的香气馥郁。
“好像有点太近了,这样不方便用膳。”她客气又冷静的开口.
天知道她根本还没习惯这样的距离。
“不会.”
在他来看,这个距离,很好。
“是吗……”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好任由他扣着.
“不是吗?”他反问。
粉脸迎上俊颜。
“听说江家的水道地盘被你吃下了?”跳开了话题,水蔻丹藉此忽略两人过近的距离。
“谁告诉你的?”莫测高深的眸色用不着明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当然是她由众女眷那里听来的。
嗯,难怪他这阵子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这下湘绣城的水道几乎被你独霸,在商场上来看不是件好事,对吧?”
独霸的行业垄断市场,毋须竞争随意喊价,当这市场还是一座城镇主要的商业活动方式,的确不是件好事。
樊皇雅没有说话。
身为商人,他当然清楚的了解,如此一来等于吃下一块完整的商域,稳握湘绣城的水道,对他来说绝对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但若换个角度想,从此湘绣城的水运将彻底失衡,他高兴怎么哄抬价格都可以:抬高,便是一片水深火热:降低,很快会不敷成本。
总之,吃下块商域所背负的担子更大。
“不如释出些如何?”水蔻丹建议。
“释出?谁接?”
“让有意愿的人出来以竞标的方式,释出部分水道所有权。”
“如果得标者对水道的经营方式并不清楚呢?”樊皇雅快速抓住重点,反问道。
“那就限定资格,一定要是对水道了解的人,或是曾经做过这一行的人;再不然就分成数少量多的方式,让更多人加入这一块.多方良性竞争下,才能创造出更富饶的商机。”水蔻丹没有因他凌厉的问句而被问倒。
虽然她在艳府水家并不掌管整个经营,可生在商业世家,她看的世面就算没他广,也不表示拨的算盘没他响。
想不到她一个平时把发呆当呼吸的女人的见解,倒比在商场上打滚许久的老狐狸还有一套。
樊皇雅眸里闪过对她的赞赏。
“水胭脂是这么教你的?”他对她的好奇忍不住加深了一些。
水蔻丹柔柔一笑,“包含夫君在内,许多商场上的诡谲变动和大风大浪都是我从小的枕边故事。”
“枕边故事?”
“是啊,替丹儿念故事的不是奶娘,而是大姊。”当然,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前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大姊连笑容都少了。
一想起水胭脂,她的笑容又少了一点。
只是眼眉的角度上扬或下垂,他即能发现。
“蚕吐丝了。”风马牛下相及的话冒了出来。
“什么蚕?”水蔻丹垂下的眼微微抬起,“啊,我想起来了.夫君要带我去看吗?”
“长安京和蚕吐丝,你要选哪个?”他突道。
长安京和蚕?
水眸注入灿亮的光彩,水蔻丹喃喃道:“夫君是说……”
那过于慑人的光芒让樊皇雅发现一件事——他越来越宠她,甚至连这种以前不会说出口的体贴都能轻易脱口。
“你决定了以后告诉我。”他搁下碗筷,表示吃饱了,挺拔的身躯蓦地站起,转身就要走出花厅。
不过,她看见了。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刹那,黝黑的脸颊上泛起一抹暗红。
他在害羞?因为说出了平时不会说的话?
“夫君!”
黑色的长靴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
水蔻丹难得的快步追上他,纤手勾住健壮的手臂,为了吸引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而她,确实如愿了。
黑如宝石的鹰眸凝视着眼前个头娇小,却能轻易牵动他心绪的女人,冷意一日一日被对她的温柔给冲淡。
“谢谢你。”
夜风中,她的发丝轻扬,嗓音回荡,属于她的美好一切包围着他。
他笑了。
天地之大,在这一刻,有她就够了。
第七章
“少夫人、少夫人!”
花厅里,照例是女人的天下。
水蔻丹置身于百花围绕之下,人比花娇,就连周遭的女人也没一个比得上她。
也许是熟了,樊府的女眷们开始会主动找她聊天做指绘,有时候一坐下来就是一天,扣除掉她神游的时间,其实能做的事还是很多。
以前在艳城,一天最多接三个客人就已经是她的极限,来到樊府之后,她不但发愣的次数减少了,连时间也逐渐缩短,现在平均一天她可以画不下五个人。
这会儿她正在挑战今日第九个,如果成功就刷新了她的纪录。
“少夫人!”朱康的叫喊声一路由大厅传进花厅。
做指绘要非常专心,所幸水蔻丹本来就不容易分心,压根把朱康的呼唤声当耳边风。
“少——夫——人!”
拉长的急喊当头落下,水蔻丹仍是没反应。
“怎么了?”倒是一旁的女眷们询问气急败坏的朱康。
朱康一脸灰败,语气又急又惊,“孟少爷来了!”
“孟少?”女人们大惊失色,简直可比见到樊皇雅了。
四周不寻常的气氛让水蔻丹稍稍提起兴趣,“孟少这个称呼我之前听过,是谁呀?”
“是锦绣商行的孟少陵呀!”朱康拔高嗓子,对少夫人不清楚樊家死对头的锦绣商行感到讶异。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没时间解释一切了。
“锦绣商行我知道。”水蔻丹下疾不徐地替自己辩解。
是他们只说了孟少,她哪知道湘绣城姓孟的有多少人?总不能乱认吧。
来到湘绣城以后,水蔻丹才发现自己的枕边故事听得不够充足。
关于锦绣商和孟少陵的事,她知道的多半是从和樊皇稚有关的传奇故事里,旁敲侧击听来的,真正叙述孟少陵的枕边故事少得可怜,也难怪她会不清楚。
朱康的神情如释重负,“那请少夫人招待孟少爷吧。”
“招待孟少陵?”招待客人是没问题,但是由她来得当吗?樊府还有很多辈分比她高的娘和奶奶,由她们招待不是更恰当。
“是的,少夫人,这边请。”朱康简直把她当救星了。
“可是五奶奶她们……”水蔻丹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朱康“请”出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