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说不行吗?
虽然脸色难看,樊皇雅还是伸手将她抱起,小心避开满地的碎片和鸡汤,再把她放在桌前的椅子上。
“其实穿鞋子就可以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对他贴心的举动则是甜在心头,嘴角抑不住往上扬。
“嗯?”他没听清楚。
“没。”她摇摇螓首,打开盅盖,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嗯,好香。”
“快吃。”即使没有半丝催促的意思,樊皇雅还是这么说。
水蔻丹知道一个手握大笔生意的商人就跟在战场上统领军队的将军一样,他们讲求的只有三个字:快,狠,准。
所以“快”这个字对他来说是口头禅,改下掉了。
垂下眼,她拿起筷子和汤匙,明媚的眼儿若有所思。
“夜了?”镇日躺在床上昏睡,她搞不清楚现在的时辰。
“晌午刚过.”
“你吃过了?”
“还没.”他没有吃午膳的习惯,对他而言那是浪费时间的事.
话声刚落,一块鸡肉送进他的嘴里。
樊皇雅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很好吃吧?”她也夹了一块放进嘴中,然后指着另一盅,“除了掉地的那一盅,这里还有两盅,夫君也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他有一个很大的家庭,人多嘴杂,尤其又是一家子的女人,若每个人在他耳边说上一句话,这个家的屋顶就要掀了,所以他重视纪律,更严订规矩,如果有人敢破坏他的规矩,绝对有一顿排头吃。
说他是采高压政策也好,总之,他实在厌恶和一屋子的女人生活,讨厌她们的声音,更不想见到她们,若非迎娶水家的女人能巩固两家的关系,他从没有娶妻的念头。
立业,他运筹帷幄的范围够广够大,成家,他的家族够他操烦的,就别再来娶妻这一项。
但是……
瞅着她满足的神情,樊皇雅忽然觉得娶妻也不错。
前提是,他的妻只能是她。
“怎么了?”水蔻丹发现他只是盯着她瞧,半天也不动筷。
“这种动作……”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只能对我做。”
“哪种动作?”话一问出口,水蔻丹便知晓他所指为何,“啊……那是……”
她怎么现在才发现那是多么亲昵的举动,小脸瞬间绋红。
成为夫妻到现在,他吻过她,两人亦是夜夜同床共枕,但有些小举动反而更能表示出两人间的亲密,她居然不知不觉间就做了。
“当然不会对别人做……”羞红着脸,她嗫嗫嚅嚅地说。
“嗯哼。”樊皇雅哼了哼:心情却好了起来。
忘了今早和城东的王老谈生意有多不愉快,也忘了晌午前接到运往北方的货被劫的损失,她像是承诺的话甜如蜜,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水蔻丹很是羞窘,干脆埋头苦吃,不理他了。
叩叩!
樊皇雅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唤回她的注意,水蔻丹睁着一双困惑的眼迎上他。
“我饿了。”
“嗯,这盅都给你。”她把另一盅鸡汤推到他面前。
他摇摇头,“我要你像刚刚一样喂我。”
“喂你?”她拿着筷子的手险些将筷子抖落。
方才那是不经意的举动,如今意识到那动作背后代表的亲昵,她怎么可能会厚着脸皮喂他?
“喂我。”黝黑的大掌坚定的包覆住她的小手,不让她甩掉筷子。
上次她不也如此央求他,如今该轮到他享受被她服侍的乐趣了。
柔荑试探性的挣扎了几次,确定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水蔻丹垂下脸庞,觉得这比在他面前赤裸还要令她羞窘。
樊皇雅也不罗唆,抓握着她的手,自己动作。
“嗯……”有点羞,有点窘,她抗拒不了他的动作。
明明是他控制着她的手,筷子转动的方向有时朝他,有时朝她,两人分食着同一盅鸡汤,仿佛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他的眼神过于灼亮,墨黑的瞳仁里好似燃烧着最美丽的火焰直朝她而来。
如果他眼里的温度是可以被探测的,肯定和她脸上烧红成一片的两颊相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亲昵,令人无法自拔。
“夫、夫君……好吃吗?”她试着说些话来冲淡围绕着两人的煽情。
“很好吃。”可他露骨的眼神像把她剥光了般。
“那、那……”她又挣扎了几次,手,仍旧被握得紧紧的。
既然很好吃,那他这样抓着她岂不是很难好好吃吗?
“吃饱了?”他挑眉问。
“不,我是想……”想他放开她的手。
热烫的暖流不断传送过来,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比这盅鸡汤还要好吃!
唉!
察觉她的畏怯,樊皇雅暗叹了声。
“多吃一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夹了一块大小适中的鸡肉送进她的口中。
不急,不想吓着她,所以他不急,也不逼她,暂时先这样就好。
感觉到他眼中异样的眸光消失,虽然空气中还是留有暧昧的余韵,却已经不是那种逼得她手足无措的气氛,水蔻丹悄悄松了口气。
那宛如一头睡醒的狮子随时可能朝她扑过来的眼神实在令她害怕呀!
叩叩!
“少爷,已过末时。”朱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剑眉微微蹙起,“嗯。”樊皇雅沉稳的应了声,并没有离去。
水蔻丹垂首,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
片刻后,朱康又来敲门。
“少爷,织坊那边派了人过来。”
“我知道了。”眉间皱痕加深了些,他仍是没动。
水蔻丹悄悄瞥向他。
“你不去?”若说家大业大有何困扰的话,便是没时间好好陪陪家人,这一点在艳府水家亦然,所以她很能体会。
“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她低头说着,头一次尝到说出违心之论是何感觉,而且是她亲自送走他的。
樊皇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勾起粉颚,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上一吻.
“你慢慢吃。”说完,他就如同来时那般无预警的离开。
水蔻丹愣愣地望着重新被关上的门板。
这次,她突然觉得没有了他,房里变得好冷……
好冷。
她不怕无聊。
往常她就是所有手足中最安静的一个。
并不是她对任何事情都不好奇,不感兴趣,而是当她感兴趣的时候,往往会先陷入一阵沉思,等回过神来,早忘了对什么感兴趣了。
也因为她随时都能陷入自己的世界中,自然不怕无聊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对这样的日子感到无聊的一天!
来到湘绣城已经月余,她突然怀念起在艳城的日子。
虽然大姊总会用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手法“唤醒”她工作,可说真的,她一点也不讨厌自己的工作,当了一个多月的米虫后,她更深深如此觉得。
休养了一段时曰后,水蔻丹的风寒渐渐痊愈。
这日她趴坐在凉亭里仆人替她布上的软榻,但她并未乖乖地坐着,上半身向亭外倾去接近水面,小手拨弄着水道里的水。
她很闲,每日都很闲。
“少夫人,您今日想做些什么吗?”工作内容几乎是镇日守着水蔻丹的朱康看出她颇感无趣,遂问道。
“嗯……”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她压根没在想。
“放纸鸢如何?”朱康提议。
“嗯……”纤细的手指在水面划呀划的。
“还是少夫人想刺绣?”
“嗯……”
“弹琴?”
“嗯……”趴累了,懒懒的翻了个身。
“写封信回艳府水家?”
“嗯……”小嘴微张,她掩唇打了个呵欠。
“要不……要不……”这下连朱康也想不出有啥事情可做了。
有没有什么事可做呀?
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朱总管,我来到樊家这么久了,还没有拜见过娘。”
朱康的眼神闪烁,闪避道:“这事不急的.”
“不急?”通常刚过门的媳妇,哪个不是在洞房花烛夜翌日便得向长辈们奉茶请安的吗?
而且她夫家的“娘”数上去可多了!要一个一个拜见实在有些累人,如果能一起喝喝茶,聊聊是非便简单多了。
水蔻丹斜睨了朱康一眼,把他的回避看在眼里。
如今也过了月余时间,是时候去了解一下这个家的“阶级”结构了。
“那日我托你买的东西准备齐了吗?”她换了话题。
朱康暗松口气,“回少夫人,除了您要的胶还没找到,其余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
“胶呀……最重要的就是那胶了。”水蔻丹摸索着随身携带的小锦囊,将里头工作时会用上的工具全掏出来,最后终于找着所要的东西。
“成了,我就记得还剩一点。”小小的瓶罐被她小心捧在掌中,打开瓶盖确认着所需要的用量,然后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吩咐朱康,“把东西都拿到花厅,另外准备几样甜品和吃食。”
“少夫人要用膳?”现在还下到晌乍时辰呀。
水蔻丹轻轻一笑,“我要向娘她们打声招呼。”
“咳、咳!”闻言,朱康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夫人们……今日全都有事出府了,少夫人还是等改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