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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啦,被师傅看到你会挨骂的,反正我被骂惯了,我自己爬。”她警告过喽,要是待会儿被骂,可别怪到她头上。

  “让开点。”聂安怀没回答他,只是要他退开。

  他知道班羽完全没学武,不像他还学了点拳脚功夫,加上班羽脚上鞋子又少了一只,当然是由他来爬比较保险。

  看到他动作灵活地爬上树,班羽不甚服气地皱了皱鼻。她还以为他会爬得很狼狈呢,会读书、手脚又利落,老天爷真不公平。

  “你有看到鞋子卡在哪儿吗?”聂安怀已攀上横生的枝干,四下搜寻。

  “我也不晓得,你再找找吧。”慢慢找吧他!最好找到师傅来喊人,让他们瞧瞧那个懂事乖巧的聂安怀也会做出爬树这种粗野行径。

  班羽一面偷笑,一面晃到草丛边,脚尖点啊点的,找到了鞋子勾回套上,她就故意站在草丛里,免得被聂安怀发现她脚上的鞋子已失而复得。

  “没有啊……”聂安怀遍寻不着,丝毫不曾怀疑受骗的他,越攀越往上去。

  等班羽发现到他已爬了多高,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离地极高的距离和摇摇欲断的细瘦枝干,让她见了胆颤心惊。

  “你快下来,别找了!”班羽急喊,看到他踩断了一根枝叶,吓得脸都白了。

  “没关系,我很小心。”聂安怀双手紧紧抓着其它枝干分散力道,还有余力安抚班羽。

  “天呐!聂小王爷您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突然传来一声惊喊,吓得聂安怀失去平衡,脚踩了个空。失速坠下的力道加上身子的重量,让他即使双手都抓着枝干也撑不住,“啪”地一声,枝干双双折断,随即就是叶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正被那声大喊拉走注意力的班羽等听到声音已来不及,一回头,正好看到他重重坠落地上。

  班羽吓坏了,只能怔站原地,看着聂安怀神色痛苦地抱着手臂蜷曲着,红艳的血缓缓自他的衣袖蔓延开来。

  “来人、快来人帮忙啊!”年高德邵的师傅抱不动十岁的男孩,赶紧冲出花园喊人。

  聂安怀痛到冷汗直流,但看到班羽那神色惨白的小脸,他还勉强挤出微笑。

  “我没事,你别担……”在发现班羽脚上的鞋后,他的语音顿时凝住。

  意识到他看见了什么,班羽的心猛然一震。她该道歉、该说对不起,但她的喉咙却哑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甚至不敢看聂安怀的脸,怕会看到失望憎恶的神情。

  “在那儿,快!”

  “聂小王爷您别怕,御医马上就来了。”

  师傅带着一群人奔过来,团团将聂安怀包围,一阵嘈杂后,随即将他抬离。

  班羽默默地跟在后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他重坠在地的画面一次又一次重演,紧紧揪住她的心口。

  她没想过要害聂安怀受伤啊,她、她只是想让他被骂而已,要是他就这么残废了怎么办?班羽咬唇,心里懊悔又自责,忍不住红了眼眶。聂安怀一定恨死她了……

  治疗时,班羽一直守在房外等,大家都忙着照料聂安怀,没人注意到她。从众人的细声讨论中,她拼凑出聂安怀的状况,他的手臂脱臼,上臂还被树枝划破一道很长的口子,流了很多血。

  皇帝闻讯赶来,进去时太担心,并没有留意到蹲坐在廊柱旁的班羽,过了一阵出来,心安了,也忆起他的存在,视线四下找寻,终于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班羽,过来。”

  班羽知道自己逃不过责罚,认命地走到皇帝面前。

  “你一定吓坏了。”结果皇帝非但没厉声骂人,还和蔼地拍拍他的头。“刚听到这件事时,朕还以为他们把你当成了安怀,没想到真的是他。”好动的班羽爬树不足为奇,沉稳的安怀爬树可就骇人听闻了。

  班羽惊讶地睁大了眼。他没说吗?

  “安怀说你有拦他,是他不听劝,班羽,你做的很好,已经开始懂得衡量危险了。”皇帝称赞道。“安怀需要休息,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待会儿朕会派人先送你回去,明天看状况再决定要不要上课。”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肩膀,皇帝这才迈步离开。

  转头望着关阖的房门,班羽茫然又疑惑。为什么聂安怀不说是她骗他上去的?还把错都揽在他自己身上?

  见大家都忙着恭送皇上,班羽犹豫了下,偷偷摸摸地推开门,闪身快速进房。

  才刚关上房门,浓重的药草味就扑鼻而来,走进内室,班羽停下脚步——因为她看到脸色苍白的聂安怀躺在榻上,绵长的眼睫垂覆着,像是睡着了。

  皇上说他需要休息,她不该进来吵他的……班羽咬唇,蹑手蹑脚想退出房外。

  “……班羽?”虚弱的声音唤住她。

  班羽回头,对上一双和平常一样关怀温和的黑眸,不由自主地,她的眼眶热了,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为什么他不怪她?为什么他还能用那种眼神看她?

  “你干么掩护我啊?不会说是我骗你上去的吗?”怕被发现自己快哭了,班羽只好用任性无礼的态度掩饰,即使……她心里真的觉得好抱歉。

  “是我心甘情愿爬上树的,跟你又没有关系。”聂安怀淡淡一笑。“我没事,御医说脱臼和擦伤都是小伤,大概半个月就好了。”知道他脸皮薄,聂安怀没劝他别哭,而是转述自己的状况来安抚他。

  “你明明……知道我……我是骗你的……”班羽越说越小声。怎么会和她没关系?若不是她,他也不会爬上树,更不会摔到脱臼。

  “但决定要被骗的人是我,害我摔下来的人也不是你,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聂安怀好笑地叹了口气。“怪只怪我爬树技术不好。”

  这件事,他受的不过是皮肉伤,而班羽承受的却是自责和愧疚的心理重创,教他怎么生得了他的气?

  “你干么对我这么好?”班羽不禁哽咽。她对他那么坏,凶他、骂他、欺负他,他却以德报怨,就算当滥好人也要有个分寸啊!

  “我是大哥,不疼你疼谁?”聂安怀扬笑,说得再自然不过。

  那抹笑击碎了她的自持,班羽再也忍不住,急忙转过身,咬唇抑住了哽咽,却阻止不了无声落下的泪。她不喜欢这样,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好坏,坏的明明是聂安怀,明明是他啊……

  即使看不到脸,但从班羽一耸一耸的肩头也看得出来他在哭,聂安怀只能保持沉默,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班羽开口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好,你、你……我还是很讨厌你。”夹杂抽噎的宣告,连班羽自己都觉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听出他语里的软化,也听出他心意不坚的摇摆,聂安怀莞尔,并没拆穿他口是心非的谎言。

  “我知道。”

  第2章(1)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了五个年头。

  一样是在皇宫,一样是他们从小待到大的书房,不同的是里头的人、事、物都已在岁月的流转下悄悄地变了。

  “班羽,快过来。”坐在圆桌旁的聂安怀催促道,瞄了身旁的人一眼。“别让玄雍兄等。”

  当初只有两人同窗共读的房间加入了第三人,皇上为了拉近几个小王爷之间的关系,也为了培养他们领导治理的才能,赐下一块领地要他、班羽以及诚小王爷殷玄雍共同管理,他们约好一旬一会,聚集商讨治理大计。

  “我的计划都写在折子上了,你们先看嘛,看完以后我再过去讨论。”躺在贵妃椅上的班羽懒懒地不想起身,抱着软枕蜷缩咕哝,眼睛都快闭上了。

  “班羽……”聂安怀还要再劝,却被殷玄雍阻下。

  “别理他,我们先弄,节省时间。”长他们一岁的殷玄雍拧眉,身为皇太后外孙的他在宫中受尽荣宠,脾气更是出了名的坏,偏偏只要对上痞到不行的班羽,他一点辙也没有。

  为了弥补结拜兄弟的怠惰,聂安怀只好揽下一切。幸好平时班羽撰写计划时他也在旁边,两人都会互相讨论,他对内容了若指掌,要代班羽发言也不成问题。

  听着他们商讨的低沉嗓音,班羽眯着眼,透过朦朦胧胧的视线望向他们两人,一个尔雅俊秀、一个霸气慑人,视线来回流转,最后还是落在那道如春风般温煦的身影上,再也移转不开。

  经过岁月的洗涤,他们都长大了,也不见聂安怀有做什么特别的改变,他们仍是像平常一样念书、吵闹,但他们就是不一样了。

  当年比她矮小的男孩,如今已高出她半个头,肩变宽、胸膛变得厚实,声音变得温醇好听;不像她,腰细、力气又小,得裹上层层白布,才能束住胸前那逐渐隆起的曲线,还得刻意压着嗓子,才能掩饰那细腻得像个姑娘家的声调。

  她必须费尽心思,才能让人觉得她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聂安怀却什么也不用做,举手投足间便自然流露出一种沈敛的魅力,即使温文淡漠,也不会有人说他阴柔,反而轻易凝聚了他人艳羡崇拜的目光,他就像个男人,浑然天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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