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来寻仇的?”她回过神,警戒地问。
“不是。”闻獜长姊率先否认。
“不然你们这么大一群来到这里做什么?”还冒充成人类,想掩人耳目?不会是到四喜楼来吃顿好吃的而已吧?
“你再施一次逆行之术,再开一次时空黑漩,让我们回到族长尚未被你吃掉的过去。”小闻獜抢先说。
他跟着饕餮被卷进黑漩里,不知飘浮多少时辰,终于在黑洞里看到一处光源,他奋力游去,总算跌出无边无际的漩涡,没料到一抬头,就看见应该被饕餮吃掉的五只族亲正围着火堆在烤野鹿,商讨着如何找饕餮寻仇。
他兴奋得大哭大叫,向他们扑抱过去,还被一脸莫名其妙的他们给臭骂一顿,之后经他努力解释,他们才知道他是从“未来”来的,并且有模有样地诉说他们将会被饕餮吃掉的种种经过,听得众闻獜一愣一愣。小闻獜从小就是好孩子,不说谎不骗人,他们不认为小闻獜在开他们玩笑,加上小闻獜的长相确实和他们记忆中有所差异,变黑变瘦也变大只,昨天身高还没到闻獜二哥胸口,今天却已经和他同高,种种情况都说不过去,以“回到过去”来看倒颇为合理,最后,众闻獜信了他的说辞。
“哦——原来你们是为此而来呀。”饕餮懂了,但立刻又产生新疑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大家的交情有那么好吗?她还记得他们追杀她的那档事耶。
“这……”对呀,人家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你你你……是你吃掉我们族长,当然由你替自己做的错事做补偿呀!”其中某只闻獜勉强挤出个正当理由。
“我才没有做错事。”饕餮不满莫须有的控诉。吃掉闻獜唯一的错就是他的滋味难吃,而难吃这个责任,在于闻獜一族,与她何干?“而且,我讨厌你们家族长,我才不想将法力耗费在他身上。”她情愿省些精力,等夜晚再去扑刀屠还来得爽快多。
“饕餮!”闻獜一族包围她,不让她走。
“厚——”她皱眉。干嘛挡着她去找小刀吃午膳啦?!
“开时空黑漩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吧?你就当行善积德又何妨?”闻獜长姊说得就婉转许多。
“我是凶兽饕餮。”她对在场六只闻獜重申。
“我们当然知道。”
她指着自个儿挺俏的鼻尖,好笑地问:“你们要一只凶兽行善积德?”
拿这句话去问其它三只凶兽,梼杌会不屑地冷哼;浑沌会一掌砸碎这六只闻獜的脑袋;穷奇会笑得很媚,然后涂满蔻丹的长爪毫不客气地耙过去。她饕餮果然是最好相处的一只,只会哈哈笑两声就跟他们算了。
“我们好声好气拜托你帮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闻獜二哥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向饕餮低声下气是好方法,这只凶兽自私自利,哪会管别人的死活和伤心!
“敬酒和罚酒,只要是酒,我都吃啦。”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小刀曾经夸奖过她哦,说她好好喂,又不浪费食材。
“谁在跟你说这个!”闻獜二哥跳脚。
“明明就是你们呀。”饕餮觉得他们很难沟通,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都忘了哦?
“你还装傻——”
“你有客人?”刀屠端来午膳,远远就看见房门前的她和六个人——“人”这个字眼有待商榷,他知道她没有人类朋友,会找上门的,不是妖就是兽,如同几日前一男一女上四喜楼寻她,为的却是要让饕餮吃掉他们,不用猜也明白那对男女亦非人哉,现下眼前六位,九成九与人类无关。
“龙——”飞字还没来得及从指向刀屠要大喊的小闻獜嘴里飙出来,就被饕餮狠塞进一颗桃子堵住。
饕餮跑向刀屠,直接否定他方才的疑惑,“他们才不是我的客人,我和他们不熟,别理他们,我们回房吃午膳。”小刀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是龙飞刀的事,也不知道龙飞刀是她唯一的克星,少来坏事!
“难道,他就是我们寻了几十年的那把刀?真正的那一把?!”闻獜二哥问小闻獜,后者猛点头。
之前要不是小闻獜点醒,他们还没发觉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是“龙非”而不是“龙飞”。小闻獜告诉众族亲,龙飞刀正与饕餮在一块,而且他化为人形,和寻常人无异,眼前这男人,合乎条件!
“大姊,现在怎么办?”闻獜三弟悄声问长姊。
“这……”她也被问倒了。这一趟来找饕餮,为的不是寻仇,而是要藉凶兽之力扭转时空,让他们回到族长还没被饕餮吃掉的“过去”,尽力阻止当初没去阻止的憾事,让族长不会成为饕餮腹里食物,但饕餮摆明不帮这个小忙,他们虽然气得牙痒痒,却也不能对她怎样,毕竟他们心里仍希望靠饕餮的法力达成愿望……
“还能怎么办?抢下龙飞刀,架在饕餮的脖子上逼她就范!”冲动派的闻獜二哥说出决定的同时亦展开行动。
是饕餮逼他们动手的!是饕餮不识相要吃苦头的!别怪他们找她麻烦!
闻獜二哥袭向刀屠,刀屠没料到自己成为箭靶,轻易地让闻獜二哥偷袭成功,闻獜臂上的毫针划破刀屠胸前的衣料,也划出数道长长的血痕。
“别碰我的小刀!”饕餮一见刀屠受伤,双眸充血,愤怒地回击,一拳就将闻獜二哥打到趴地呕血,她护在刀屠身前,不准任何人动他。
“我没事。”刀屠阻止她抬起脚准备补踹闻獜二哥。“你先告诉我,他们是谁?”他总得先明白来者何人,是善意或恶意?他们似乎已知道他的身分是刀,为何说要拿他架在饕餮的脖子上逼她就范?
“闻獜一族。”
“仇家?”
她不甘愿地点点头。
“深仇大恨?”
“小小老鼠冤而已……”她没忘记之前刀屠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诚实回复,却换来小刀臭脸相向,这次,绝不重蹈覆辙。
“二哥,不要和饕餮硬碰硬——”小闻獜想制止族亲兄长以暴制暴,他见识过饕餮的狠样,若是将她逼急了,难保不会激怒她,尤其兄长将目标定在龙飞刀身上更是不智之举,他们难道没看见饕餮护住龙飞刀时,脸上一副要和他们拚命的坚决表情吗?!
若伤害龙飞刀,他不敢想象饕餮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小闻獜的阻止丝毫不见成效,闻獜长姊与其它只闻獜也冲过去,兵分两路,一边钳制饕餮,一边直取刀屠。
“小弟说过,任何兵器都对饕餮没辙,只有龙飞刀可以杀她!它是饕餮唯一的克星!”闻獜二哥瘫在地上,捂住胸口,不顾嘴里鲜血直流,嚷着要族亲手脚利落些。“大姊!探龙手!三弟,用金刚绳绊他的脚!小妹,当心!”
闻獜二哥的话,刀屠听得一听二楚。
只有龙飞刀可以杀她。
刀屠看向饕餮,她正在与闻獜长姊缠斗,她占上风,还有空闲与刀屠四目相交。
任何兵器都对她没辙。
只有龙飞刀可以杀她。
她胸口那道教他难以释怀的伤。
只有龙飞刀可以伤她——
没什么,小事,小事啦,别理它,别在意哦……
那时,他询问饕餮伤口的由来,她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
别在意哦。
为什么要他别在意?因为是他伤了她,她不要他放在心上?
“你胸口那道伤,难道是我——”
“不是!不、不是不是不是!”饕餮不等刀屠说完,立刻大声否认,却更显得欲盖弥彰。她不是说谎的料,她惊慌的表情、结巴的语调、手足无措的混乱,心虚的摇头,在在只是表现出他的猜测正确。
他不记得他曾弄伤她,何时?何地?又是为什么?
可是伤口真实存在着,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对,你那时差点杀了凶兽饕餮,但没成功,反而被她给毁掉,成为一把断刀!”这些全是闻獜二哥从小闻獜口中听见的“未来”。
“住嘴!不准你说——”饕餮变脸,吼向闻獜二哥。
“他说的,是真的吗?”刀屠问她。
“……当、当然不是。”说谎对凶兽而言是家常便饭。
“那么你胸口的伤究竟是如何而来?”既然不是因他之故,有何难以启齿?
“……”她一时之间编不出所以然来。
“我为什么会伤你?”关于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可能伤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受伤,他情愿自毁其身,也不愿饕餮因他而伤,他非常笃定自己的坚持。
“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会发生,我既然回到‘这里’,就绝不会让它再发生!”她不会让小刀伤她,不会让小刀抱着自责的心情断掉,也绝不会再让小刀用那般沉重的笑容跟她说——
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他的遗言。
她转向令人痛恨的闻獜一族,不懂他们为何一直找她麻烦,她都已经避开去天山吃他们了,他们不闪远一点,还自己送上门来,欠吃就是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