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姊嫁到湘绣城了?”水步摇的声音终于有些精神,难怪这些天都没见到五姊。
“本来是你四姊要嫁过去,结果她在半途逃了。”
“四姊逃了?”看来她不在长安京的时候错过很多事。
“大姊说早知道该等风师傅回来才由他护送绮罗嫁过去。”听见她声音有精神许多,水青丝也就顺着说下去。
“那跟五姊又有何关系?”
“丹儿代嫁过去了。”水青丝稍微解释了一些,详细情况也只有大姊最清楚。
水步摇听着听着,发现目前仍在艳府水家里的姊姊们一下子少了好多。
“之前三姊要嫁人的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我还是在长安京,随时都能见到啊。”
“但是二姊嫁到伪城的时候,我还以为多了一个可以玩的地方,当然也有些不舍……”
“很快你也会嫁出去,也许嫁得比她们都远。”捏捏她的脸蛋,水青丝笑得温柔。
“不会的。”她摇摇头。
水青丝挑起眉,“你不想嫁?”
她想嫁的人不要她,还能嫁谁?
迎上三姊的目光,水步摇努力扬起笑容不想要她担心。”那……结果呢?谁赢谁输?”
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原本没有血色的唇瓣也被咬得鲜红,她克制着不要再落泪,毕竟这里是艳城,来到这里她必须面对的人不只家人。
她必须维护“水步摇”的形象。
天知道她多想忘了一切回南蛮,就算是玄翠的替身,只要他还需要她,她也愿意装疯卖傻的留下。
原来……她是如此的深爱他。
“没有输赢,南蛮撤军了。”水青丝慢吞吞地回答。
“为什么?!”水步摇失声问。
水青丝瞅着妹妹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小心翼翼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南蛮撤兵的确是很奇怪。”
水步摇满是困惑,“难道三姊认为该打仗?”
“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是咱们的皇帝背弃誓言在先。”水青丝喝着自家出产的东方美人,状似不经意的吐露出天大的秘密。
在长安京握有最多秘密的可不是大姊水胭脂,而是她水青丝啊!
“怎说?”
水青丝把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水步摇听了,无神的眼睛越瞠越大。
“所以,可以算是国仇吧。”水青丝缓缓下了结论,“虽然是皇上年轻气盛时做的事,但南蛮要攻打中原报仇可是名正言顺的,所以撤兵的意图仍然可议。”
“原来事实是这样……”搁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水步摇蓄了好几日的泪水,终于倾泄而下。
水青丝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妹妹,试图拼凑出她在南蛮遇上的事。
“为什么……”双手紧掩面容,她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后悔。
是她误会他了。
难怪天海一直说她误会了,说的原来是这件事。
“他为何不告诉我……”
“因为这些事不需要你来承担。”
倏地,熟悉的低沉嗓音传入她耳中。
是他!
蓄满泪水的水瞳准确无误的对上他的。
“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水步摇忘了哭泣,惊讶问道。
“你的眼睛怎么了?”巴图答非所问,闪过水青丝直直朝他走去。
水青丝没有问这个陌生男人是怎么通过外头层层护卫进到这里,反而很识趣的退到一边。
“蛊毒。听说是南蛮特有的一种咒术,找了好久才找到能解摇儿身上蛊毒的养蛊大夫。”水青丝缓缓道。
伸手勾起她的下颚,巴图心疼的审视着那双昔日璀璨明亮,如今却灰濛濛的眼儿。
“对不起……”他嘶哑的低嗓饱含苦涩的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深深的撞进她心底。
他究竟有多挂念她?
第一眼见到那抹纤影,他不敢眨眼,多怕有一瞬间的合眸,都能构成她芳踪骤失的理由,直到真正触碰到她,他的心才感到踏实。
可惜水步摇不领情。
“蛊蛇是你放的?”现在即使靠得再近,她都无法看清他的面容。脸蛋撇向一侧,水步摇挣脱了他的手。
“不!”手指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巴图失神片刻,才连声反驳,“不是的……”
她拒绝了他的碰触。
这是正常的吧,毕竟他曾那样伤了她的心。
“那你没必要道歉。”水步摇站起身摸索着四周,打算离开。
巴图立刻上前欲搀扶她。
水步摇打掉了他的手,二度拒绝他,绝丽的容颜冷若冰霜。
“南蛮王远道而来,恕民女不便无法招待。”
她冷淡生疏的话令他心一凉。
“跟我回去!”见她就要从他眼前离去,巴图情急之下大喊,仍是命令式的语气。
绣鞋一顿,水步摇徐徐回过身,“这儿,才是我的家。”
他仍然不懂得尊重她,不懂得将她当成一个需要尊重的个体,不懂得温柔的待人。
巴图一窒,知道她的话没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留她。
“跟我回去。”他只能一再重复同样的话。
“你到底来干嘛?”屡屡听见同一句,水步摇开始感动不耐。
她要的是什么,难道他一点都不清楚?那还来搅乱她的心湖做什么?
“我来找你……”被她的气势给压下,巴图缓声道。
“你找到了,然后呢?”她语气咄咄逼人。
“我要把你带回去。”他说出心中早已坚定不移的决定。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回去?”水步摇失笑反问,就像那日他带着嘲笑的反问一样?
凭你?
他可知道,那时他吐出的话听在她耳里,是多么的令她伤痛欲绝?
巴图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心只想快点把她带回去,放在触手可及的所在,不想再次承受她离去的心痛。
她是想惩罚他吧!因为他曾说过类似的话,伤了她的心。
但是他并不是来讨罚酒吃的!要惩罚他或怎样都好,只是一切都要等他求得她的原谅,她愿意同他一起回南蛮以后。
“我收兵是为了你!因为你被人带走,我千里迢迢的从南蛮找到中原,就是为了把你带回去。”巴图字字句句说得激动,努力想解释,却又怕她一个劲儿的拒绝。
“所以呢?”水步摇的口吻冷然,无动于衷,内心却在动摇。
他真的是为了她收兵的?但他明明说过那些话的,那些在他心里她根本不算什么的话。
“是我错了!错在没能看清自己有多愚蠢,还伤了你的心,最后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等到失去才了解不懂把握的痛,他不想再错下去。
一次就好,那种痛一次就够了!
这是他第一次认错。那个从不肯承认自己会出错,高高在上傲视众人的南蛮之王,此刻像个小孩一样对她认错了。
水步摇动容了。
终于……她还以为永远没机会走入他的心房。
“你可知道我是谁?”她问,心里却害怕听见他喊其他人的名字。
他既然找得到这里,没道理不知道。
“水步摇。”巴图毫不犹豫的唤出她的名字,“摇儿。”
听见了,终于他唤了她的名字。
不是玄翠,不是孙仪,是她真正的名字。
“呜……”喉头一哽,她想忍住不哭,又无法克制更多的眼泪落下,热烫的泪水冲淡她伪装出来的冷漠。
巴图继续说:“无论你叫什么名字,今生都是我的女人。”他伸手接住每一滴由她毫不保留的情感化成的泪水,然后凑向舌尖舔掉。
是咸的,还有苦的和微微甜。
在她的泪中,他尝尽了她的心思。
“往后,你的泪由我来抹。”令人扭捏的爱语,他毫不犹豫的向她倾吐。
她的泪,是他的;爱,也是他的。
水步摇小手微颤地摸索着那张因连日赶路无暇顾及整理的颓废面容,视线模糊的眼首次映入他的身影。
“你……想通了吗?”她的语气终于不再冷漠,眼眶再度积满了泪水。
他的回答是颤抖着吻上她的唇。
想起自己是多么愚蠢不愿正视真正的感情,情愿回到过往的伤心里独自舔舐伤口,也不让她接近自己的心,只因他害怕再受伤一次,殊不知她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
“对不起……”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他此刻心中的激动,对她的歉意就算说上千百万次对不起也无法弥补,但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又何尝不是激动得无法言语?
在他的吻里,她尝到了懊悔和深深的歉意,她懂了,他终于走出往日的阴霾,所以来找她。
“唔……”闷闷的哭声逸出紧咬的唇儿,在这一瞬间,她原谅他在她心中留下的深刻伤痕,因为也只有他能治愈。
“别哭了好不好……”向来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南蛮之王如今不但满脸焦急,还慌了手脚地求她。
水步摇澄澈的大眼眼流不止地凝望着他,再没有一刻如此深切的感觉到他对她的疼爱。
“嫁给我好吗?”他的话里没了霸道的命令,只剩恳求。一双黑眸紧张的瞅着她,害怕再被拒绝。
“你已经有王后了。”她的自尊不容许嫁给已经有妻子的男人,无论是当妾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