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刚看着她微妙的表情,好像不甘心又不敢再多说,甚是有趣,而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防备的对他展露关心,他觉得舒畅许多。
“听说你是长期替夏小桃医治眼睛的医生?”伍刚像是第一次见到杜圣夫。
“是。”
“我想请教你,除了手术费外,还有其他考虑因素或困难吗?”
听说伍刚出事而赶来的四煞、严映瑶、古晶宜,皆因为他对于小桃的专心一致而感到诧异。
尤其是古晶宜,在果园时,她看到伍刚明明右手骨折了,却只顾着扶起夏小桃,端详着她,问她有没有事,对她因为眼盲而产生的危险惊悸不已,虽然他已遗忘了过去,但仍然在意她看不见的事实,甚至现在他一声不吭的让杜医生为他动紧急手术,暂时结束疗程后,他问的不是自已的伤势是否严重,有无后遗症,而是关心夏小桃的眼睛问题。
这个已遗忘自己人生的伍刚,再次遇到同样的女人,还是这么深情。
“目前在等合适的眼角膜,她的眼睛受过化学药剂的侵害,变得脆弱敏感。”
“小桃……是怎么被化学药剂伤害的?”伍刚从来都不拐弯抹角。
杜圣夫难以回答,但也下擅长说谎、掩饰,沉吟的说:“这……”
坐在他左边的夏小桃抢着开口,“以后你想起来,自然就会知道了。”
“但我有点害怕,觉得过去好像有一些什么,是我没有勇气接受的。”
夏小桃伸手慢慢触摸他,从他的背部往下,来到他轻微擦伤的左手,她有些迟疑、羞怯的停下动作,再放胆张开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好久没再碰到他那阳刚且给人无比安全感的躯体了,还有他略微粗糙的宽厚大手,她的大拇指眷恋的摩挲一下。
像一道希望的光照进他的心里,伍刚无限感动的凝望着她。
他想,自己从前一定很爱这个女人,而且爱到可以将所有奉献给她。
“你原凉我了?”
“哪有那么简单?”
“如果是我把黑暗带给你的,那么让我捐出眼角膜,还你光明。”
“眼角膜是禁止活体捐赠的。”她笑了,旋即联想到什么,口气略急的说:“不准你为了捐眼角膜,故意以死相殉。”
伍刚的思绪停顿,涩涩的苦笑道:“原来我真是这种人。”
“所有的过去都不见了,但根深柢固的臭个性还是一样。”她既担心又不悦。
伍刚因为找回了自己遗失的一部分爱而感到欣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份爱让他的内心总是酸的,他倾身,温柔的用左手将她拥进怀里,脸靠在她的肩头上,做个深呼吸后说道:“但总是害怕哪一天再将有关于你的部分记起来,好像很多事情是连在一起的。”[热D书@吧#独%家&制*作]
“那就一辈子都不要记得,从现在开始,好好补偿我就行了。”
“如果手术过后,你的眼睛还是恢复不了。那怎么办?”
“那就砸了杜神医的招牌,发黑函攻击他呀!”夏小桃调皮的大笑。
从空白的灵魂又活一次,一直处于模糊状态而显得郁郁寡欢的伍刚,这一秒终于笑了,虽然轻微得几乎不易发觉,如果人生可以按两次START键,他相信自己被夏小桃吸引的原因都会是一样的。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看那两部电影时做了什么?”他只想记起这段。
“嗄?这……这……”她傻眼,教她怎么说啊?
他用那双不再显得寂寞,变得有些清朗的黑色眼睛,深情的凝望着她,然后再也难以克制的吮吻她粉粉嫩嫩、常笑得让人迷醉的顽皮小嘴。
伍刚的吻一如他刚烈的个性,侵占她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而微颤的湿润唇舌,他的嘴完全覆盖了她的,好像在宣示着绝不可能撼动的主权。
夏小桃压根儿没想到他们俩谈着谈着,他竟会突然吻她!当他倨傲的唇办贴上她的,她还惊怔住了,心想,这是什么?后来他的舌头采入她的嘴里,她才像触电似的意会过来,这是吻!
杨尊等人则是看得一愣一愣,在杜圣夫的专用诊疗室里,伍刚就这样当着全部人的面,狠狠的吻了夏小桃,果然很符合他一贯的个性,当他想着一件事,就从来不会管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类,而骁勇绝对的去做。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那两部电影后,我一直很想吻你。”伍刚捧着她的脸。
“是吗?”她脸红红,勉强又原谅他一些,看来他的潜意识还残留着过去的片段。
回想从前还在修罗门的日子,万人之上的伍刚总带着一层比铁还冷硬的外壳,对于自己、对于人生,他没有想要求的,但那层外壳让他看来不开心,常常满不在乎的说他是杀人专用的致命武器,武器是不需要有任何目标以外的情感。
可是他喜欢夏小桃,他很久以前就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但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只知道他不想承认,但又买下花坊所在的房子,想办法让她回来接手。
五煞心想,以前伍刚还是修罗门的掌门人时,总是不透露任何讯息,现在忘掉自己的身分,倒是再也忍耐不住,终于触碰到了夏小桃,还当众吻了她呢!
是否现在这个放弃过去,一片空白的新人生,会比过去轰轰烈烈的江湖爱恨幸福得多?是否就这样过这一辈子,永远都把曾经一起建立的历史搁下会比较好?
想来想去,他们都不知道哪条路才好,毕竟要是搁下了从前,他们五个人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遗漏掉,这种滋味也不太好吧?
但是这些不是他们所能主宰的,就顺其自然吧!
第7章(1)
伍刚右手骨折,不能替阿元师工作,便自行决定在夏之家花坊住下,反正阿元师也很担心柠檬园种出来的柠檬会愈来愈苦。
每天他只做一件事,就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夏小桃,怕她跌倒,看她准备拿什么,毋需她开口,他便抢先找出来递上去,跟着她去商店街买东西。
“你寸步不离的瞪着我,人家还以为你是专门的导盲保镖呢。”
“我没有瞪你。”
“可是你的视线太强烈了,强烈到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还能因为你强烈的视线而常常觉得有麻麻的感觉从背脊一路敏感的攀上来,你那么用力的看我、跟着我,害我偶尔想要大大的打呵欠都不敢。”从包装纸工厂订购了新材料,散步回来的路上,夏小桃娇嗔的说。
“你觉得烦吗?”伍刚从来不把他人的感觉当一回事,却怕她不高兴。
“不是烦,是你紧迫盯人那么久,偶尔也休息一下好吗?”
“你觉得我紧迫盯人?”
“是这个意思,但并不是你以为的意思……唉,我是说你不用这么累。”
“我不会累。”伍刚迅速澄清。
夏小桃笑了笑,把导盲杖换到左手,伸出右手穿过他提着一袋样品的左臂弯,依赖着他慢慢走。伍刚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杀人以外的事一窍不通也一概不理,他的思考模式不会转弯,他的人生不是零就是一百,他的情绪不是极冷就是对她一片空白,以为这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爱就是恨、不是喜欢就是讨厌。
感受到她的手穿过他的臂弯,知道她没有嫌他的意思,伍刚便放心了。
“这根导盲杖是古峻康送你的?”他压抑了好多天,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他的笨狗把我原来那根廉价的导盲杖咬走,后来那只狗也失踪了,古峻康觉得反正他很有钱,不如大大方方的赔我一根很聪明的导盲杖。”
“如果我也送你一根,你还会用他送的吗?”
“有得用就好,干嘛还要再另外送?”
“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却不喜欢你碰别人给你的东西。古峻康帮你出手术费,我不高兴,但我什么都没有,只想把眼角膜给你,但医学程序又不能这样。”伍刚甚是苦恼,愈来愈明白自己原始的个性是很绝对的,他已表明了她是他的爱,就不能容许一丝不完整。
但是,这怎么对呢?只要是对她好的事物不就好了吗?他怎么能自私的这么想?
每当产生这样矛盾又暴烈的念头,他好像从中又更明白自己一些。
“我已经告知古峻康别出这笔钱了,其实你从前给了我很多钱,只是这些年来我赌气不用,加上前阵子因为你的出现而让我反应激烈,所以才故意用他的钱。这次手术我会用你留给我的钱,会用很多很多喔!”夏小桃很了解他每一句话语背后的真正心意,所以十分体贴的安抚他。
“谢谢。”伍刚在花坊门口停下脚步,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彻底忘掉过去的事,但最近遇见了夏氏兄妹、杨尊等人,跟这些以他旧识身分出现的人相处,他即使忘掉从前,但也愈来愈能知道自己是个难以取悦、别扭又没得商量的灰暗人物,每当内心深处那个固执、冷漠、不顾他人感受的魔鬼出现,伍刚就会问自己,那真的是他吗?他该重新活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