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逃逸,百合无心追赶,她转向双手抱头,双目紧闭的冯君石。
“大人?”她扶他坐下,见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立刻盘膝坐在他的正前方,双手搭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并逐一按压他头颈部的穴位。
疼痛终于开始消退,冯君石不确定已经过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茫然,再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百合坐在他的面前。
百合?!难道他是在做梦?他有片刻的恍惚,紧闭起双眼,再睁开,她还在那里,他不是在做梦!又花了一点儿时间,他才确信她真的在他眼前。
她开着双眼,神情严肃地端坐着,她温暖的双手正在他的脸上、头上、脖子上按压,就像那次在石洞里那样,她手过之处疼痛顿减。
“百合!”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抬起手,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拉进怀里。
她张开眼睛,轻轻将他推开,但并未离得太远,审视着他饱含情感的眼睛,随即轻声问:“你好点儿了吗?”
“是,我很好,你又救了我……”他因激动而哽咽。
她凝望着他,思绪回到他被悟隐击中的那一幕,想到如果她没有及时赶到,他也许已经遭遇不测,就让她心有余悸。可是他好像已经忘了刚才头部受伤的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回握他的手,再轻轻放开。“我去看看阿宏。”
冯君石仍难以相信她真的来了。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清新如晨露,挺拔似秀竹,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敬重和爱。
“哥哥!”
树林边传来快乐的呼唤,冯君石和冼百合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只见冯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直奔冯君石,笑嘻嘻地攀上了他的肩。
“媛媛,你怎么在这里?﹂冯君石同样惊喜地拉住她。
“我听邓叔说婚礼有变,就想来看看你……”冯媛坐在他身边,将自己如何离家,半途如何被山贼抓去,又如何逃出,最后遇到百合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他。
“这样莽撞行事可不像你。”没等妹妹说完,冯君石就已经很生气,强抑下怒气听完后,立刻对她太过大胆的行为严加指责,冯媛因此备感委屈。
“我还不是因为关心你吗?”她低声的辩解。
在他们兄妹说话时,已将阿宏唤醒的百合此刻插话为冯媛解围。“我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我会过去找你吗?”
冯媛转向她,委屈地说:“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来,所以过来看看。”
“好啦,别说了,跟我回去!”冯君石拉着妹妹站起来。等看清她身上穿的衣服,立刻皱起眉头。“瞧你穿的是什么?把肚皮遮起来!”
第8章(1)
听到哥哥的训斥,冯媛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我的衣服被刮破了,是嫂子把她的新衣服给我穿。”
虽然她称百合为“嫂子”,极大地取悦了她的哥哥,可仍无法改变他传统观念中淑女仪容的标准,他沉着脸说:“你这样穿真丢人!”
他的重话引来冯媛的抗议。“哥哥不讲理,这里的女孩都是这么穿的。”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他不能容忍妹妹袒露着肚脐在男人面前晃来晃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解自己的衣服想给她蔽体。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百合面带愠怒地走过来。“难道我们的穿著习俗见不得人吗?”
面对她指责的目光,冯君石立刻醒悟自己因只想着妹妹而忘了身边的人,不由得为自己说错话而面红耳赤,尴尬地说:“我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令姝身分特殊,不屑与我等蛮夷同装,是吗?”百合知道他是因为太维护妹妹而一时口误,但偏不想让他好过。
“不是,你误会了。”他急忙辩解。“你们的穿著很美,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绝对漂亮,可是媛媛不同,她该更谨慎一些。”
“那么说,大人认为别的女人露出肚皮是美,你的妹妹露出就是不慎?”
见越说越乱,冯君石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非要挑我这点口误呢?”又转身对冯媛说:“算了,入乡随俗,由你吧。”
“哈哈,小妞,原来你在这儿!”冼崇梃惊天动地一声欢笑让沮丧的冯君石被吓一跳,转身看着他从石洞方向跑来,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些家伙都溜了。”冼崇梃边跑边对冯君石说,眼睛很快就转向了冯媛。
冯媛立刻抓住冼百合的手。“他是山贼,力气很大……”
她惊恐的话还没说完,胳膊已被冼崇梃抓住。“看你这次怎么逃?”
站在一边的冯君石毫不迟疑地往他手臂上用力一拍,趁他错愕时将冯媛抓到自己身边,怒斥道:“她是淑女,你放尊重点!”
“你……这个女人是你的?”从没见过他发怒的冼崇梃被他打懵了,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再看看自己的妹妹。“那、那百合呢?你不要百合了?”
“满嘴胡言乱语!”冯君石看了百合一眼。“我当然要她,而这位,”他用手肘顶了顶冯媛。“她是我妹妹。”
“妹妹?”冼崇梃转惊怒为欣喜。“原来你是他的妹妹,太好啦!”他对冯媛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是冯媛很不赏脸地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你这个坏蛋!”
冼崇梃笑容僵住,不高兴地说:“信不信由你,但你确实是误会了,那天是我把你从贼人手中救出来的,这点我的族人可以证明。”
“撒谎!”冯媛不信他,让他脸色出现怒容。
百合忙对冯媛说:“他是我哥哥,虽然长相粗鲁,但他从来不撒谎。”@@@
“什么?他是你哥哥?”这下轮到冯媛受惊了,看看优雅纤细的百合,再看看又高又壮的冼崇梃。“你与他,你们……”
“我们不像兄妹吗?”百合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其实我哥长得很英俊,心地也很好,只是嗓门有点吓人而已。”
听到妹妹替自己说话,冼崇梃乐了,对百合挤挤眼睛。“还是我聪明的妹妹有双利眼。”又转向冯媛,指着自己脑门上缠着的布。“别说你怕我。看看这里,我救了你,你却用石头砸晕我,我可从来没被女人打过,这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仗着哥哥嫂嫂都在,冯媛不怕他。
冯君石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对妹妹误伤冼崇梃一事感到很抱歉,但他没有机会表示歉意,因为冼崇梃已经将他妹妹抓了过去,大声训斥着。
“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不谢谢我的救命之恩也就算了,可是错伤了人还不认账,你当我这脑袋是可以随便打的吗?”他寒着脸说,因她的态度而生气。“不管你是谁,这笔帐我得跟你算情楚!”
话一说完,他将她像袋稻米似地拎起用上肩,横挂在粗壮的脖子上,双手分压她踢蹬的腿和扭动的头,瞪着向他跨出一大步的冯君石:“我追的人就是她,这事你别插手,我妹妹交给你,你妹妹交给我,咱们后会有期——”
“你不能带走她!”冯君石怎能容他这样将妹妹带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欲夺回冯媛,但被冼崇梃的手下拦住。
“放开她!”苦于被困,冯君石只能干著急,眼睁睁地看着冼崇梃扛着妹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树林后。
见他要跟哥哥的手下动手,百合忙劝他:“别担心,我哥不会伤害她。”
“他把她那样带走,本身就伤害了她!”冯君石不满地说。
百合示意那些人离开,安静地对他说:“我了解我哥哥,他绝对不会对女人动粗,如果不是冯媛冤枉他在先,反抗他在后,他不会那样带走她。”
冯君石看着那些人跑掉,他想相信百合的话,却无法真的放心。
他看着站在稍远处的阿宏,问:“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得百合酋长神功相助,已经没事了。”阿宏憨厚地拍拍胸脯。
“那你今天先赶回良德备车,明天一早到罗洲去给我父亲报个信,媛媛的失踪一定让他老人家急坏了。”
“行,我这就去,不用回艮德,从鳄溪搭独木舟走水路直接去罗洲快着呢。”阿宏说着立刻动身。
“告诉他,我会送媛媛回家。”他在阿宏身后喊。
“知道了。”树林中传来阿宏的回应。
所有人都走了,寂静的四周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与百合面对面站在原地。她从没见过他如此严肃的表情。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她平静的表象下难以掩盖旳罪恶感烧灼着他,对妹妹的牵挂啃蚀着他,他觉得有一肚子的火气需要发泄,而她正是最好的对象,因为是她导致了这一切的混乱!
无形的压力渐渐在他们四周聚集、逼近,最终将他们压缩进小到不能再小的空间,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地加快,当他们的视线锁住彼此时,谁也无法挣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