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信使口中,她得知惊人的消息:冯家花轿在迎亲半途上打道回府,并未如期迎亲,爹爹在碧箩准备妥当、只等上花轿前得知新娘易人的事,大发脾气,撤了婚礼,传令寻找她。不堪羞辱的碧箩逃离家中,至今未归。最糟糕的是,准新郎冯大人在三天前去军墟寻找她后,失去了踪影。
虽然她不想为当某个男人的妻子而牺牲一切,不管那个男人有多好,那种牺牲都太大了。但她也绝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而伤害任何人。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没按她原定的计划进行,可她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这让她烦恼。
峡谷吊脚楼下,两个男人正往外走,看到她立刻迎上来。“百合酋长,我们在石洞里发现一个女人。”
“女人?是谁?”听说有外人闯入,百合很惊讶。
“不知道,她只说从山贼手里逃脱,躲进石洞。”
百合上楼,看到一个虽然衣裙破烂,但透着灵气的女孩坐在地板上,两个女性族人在跟她说话。一看到她,族人立刻站起,女孩则睁大双眼看着她。
坐在她对面,百合觉得这个肌肤胜雪,黑发如墨,美得像仙女似的女孩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就是百合酋长吗?”她说:“难怪哥哥喜欢你,你真的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百合在心里说,困惑地问:“你哥哥是谁?”
“冯君石啊,他就是我哥哥,我叫冯媛。”女孩快乐的声音恍若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百合当即大惊失色。
“你、你说冯大人是你哥哥?”
她惊讶的表情和失常的语气让冯媛感到好笑,却让她的族人震惊,从来没有人能使酋长如此受惊。
“是啊。”冯媛解释道:“我原本是想等嫂子进门后再去拜见你的,可后来听说你逃婚了,我觉得好奇怪,哥哥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居然有人不要他,所以找瞒着我爹,私自要轿夫送我来高凉看个究竟。可是——”
说到这,因回忆起可怕的遭遇,她的声音顿住,脸色更加苍白。
百合心一紧,担心因自己的过失造成这个美丽女孩的不幸。“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揪着心问。
“后来遇到一伙山贼,他们砸了轿子,打伤轿夫,把我绑上山。半路上又遇到另一伙山贼,他们打了起来,我乘机逃跑,但被后来那伙山贼的头子抓住,我用石头打晕他才得以逃脱,可是我迷了路,天黑前只好躲进那个山洞里。”
“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看了眼她破烂的衣裙,百合担心她受到伤害。
“没有。”见她扫视自己的衣裙,冯媛道:“被抓住后我没有反抗,只是悄悄地等机会,所以他们没有对我动粗。衣裙是在逃跑时被树枝山石刮烂的。”
好个机灵的姑娘!百合暗自对她的聪慧发出赞叹。“你躲了多久?”
“两天。如果不是果树上的果子,我恐怕已经饿死了。”
两天?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独自一人靠吃果子躲在山洞里两天!百合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和单薄的身子,钦佩之感油然而生。
她对身边的族人说:“你去取我那套白色衣裙来。”
族人点头,往厢房走去,她们注视着面前的女孩,难以相信竟在这里碰见冯君石的妹妹,难怪她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冯媛与她哥哥长得很像。
衣服取来,百合递给她。“换上吧,我俩身高差不多,你应该穿得下。”
冯媛接过来展开一看,那是一套白细麻上衣及同色丝绸长裙,袖口衣襟及裙边都用五色丝线绣了花卉图案。这显然是一套为重大节日准备的礼服,她急忙推还给她。“这么漂亮的新衣服,我不能接受。”
百合没接过衣服,看了看她身上。“我在这里只有这套衣服,你如果不换,就没有衣服啰,你难道想就这样跟我走出山外去吗?”
冯媛一怔,看看身上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只好收下。
可是,当百合帮她换好衣服时,她对露出半截肚皮的短上衣很不习惯。
“老天,我这个样子要是被哥哥看到,一定会被他骂死。”她用力提裙子拉上衣,想把露出的肚脐眼遮住。
百合笑了。“我们的服装都是这样的,你哥哥早就看习惯了。”
“那是对你们,对我的言行举止他管得可严了。”冯媛沮丧地说。
“那么听他的话,你可真是个乖宝宝。”百合挑衅地说。
这话引起了冯媛的叛性,她眸子一转,恶作剧地说:“嫂子说得没错,干嘛我非得听他的,我哥是个老古板,这次我就穿这样给他看看。”
“这才对,不过你别那样叫我,我不是你嫂子。”百合纠正她。
“那可难说。”她俏皮地噘嘴,两个有缘的女孩相视而笑。
随后,她们一起做饭聊天,互相介绍着自己,说着各自的生活经历,虽初次见面,感觉却很亲近。百合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她与她哥哥一样博学多才,但比她哥哥活泼热情。
冯媛也很喜欢百合,觉得这个嫂子秀外慧中,与哥哥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吃过饭后,百合带着她告别族人,离开了木楼。她计划先把冯媛安全送回家,然后去找冯君石和碧箩,并尽快回村面对自己的责任。
冯媛仍不习惯把洁白的腰部露出来,因此一路上不时拉扯衣服,惹得百合娇笑连连。好在百合比她略高,也更丰满,这件衣服才让她露得少一点。
两个个性相投的女孩彼此为伴,走在寂静的山涧,倒也觉得开心。
***
那天冯君石与阿宏离开军墟后,就一路专著九重天而来,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百合并不在九重天。
正午,他们在河边歇息吃饭时,冯君石发现有几个人在树林里鬼鬼祟祟地窥伺他们,心里陡升不安,但他仍表现如常地与阿宏吃喝说话。
等他们继续上路后,那些人仍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时辰后,就连木讷的阿宏也发现了那些时隐时现的身影。
“大人,邯些人已经跟了我们好几里路了。”阿宏告诉他。
“我知道。”冯君石说。“你看他们是什么人?”
阿宏回头,往那些人看了看,憨厚地说:“我看就是山里人。”
“山里人跟踪我们干嘛?”
“或许是要抢钱财。”阿宏的脸色顿时变了,拉着他说:“大人,我忘了,这一带有山贼,我们快走吧。”
但就在他们加快步伐时,后面的人也加速了,而且在人群闪现中,冯君石看到了有人身穿黑色缁衣,不由得疑窦。“和尚?”
和尚干嘛跟踪他?脑子里随即出现数天前去过的西佛寺和秘洞,他神情一凛。
“阿宏,往树林里走,我们得甩开他们。”他低声对阿宏说。
阿宏看看前面的山谷和两面的树林,迟疑地说:“可是去九重天……”
“没关系,先甩掉他们再说。”冯君石回头看看,跟踪他们的人已经不再藏藏掩掩。也许他们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发现,索性大摇大摆地跟踪了。可这次,他没有看到穿黑色缁衣的和尚,但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听他这么说,阿宏立刻走在他身后。“大人先走。”
“他们人多,快走!”见后面的人加速,冯君石拉着他跑进侧面的树林。
后面的人立刻尾随追来,迫使他们慌不择路地往岩石密林处狂奔。
第7章(2)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双腿发软,他们才倒在浓荫覆盖、茅草丛生的山崖边往后眺望。
密林里十分安静,除了他们的呼吸,只有草叶树木的沙沙声。
“大人,他们被甩掉了。”阿宏抚着胸口跪在地上,往四处张望。
“但愿如此。”冯君石觉得肺部快炸裂了,可是他不敢休息,凭他一向灵敏的直觉,他相信那些人就是西佛寺的僧人,他们跟踪自己的用意绝对不善。他与阿宏人少力薄,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为今之计是要摆脱他们的跟踪,密林既是最好的掩护,但也是最大的危险,他们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
而就在他拉着阿宏继续逃跑时,跟踪他们的人正在树林的另一端争吵。
“跟踪有个屁用!直接绑走不就得了?”
韦檠愤怒的口水喷到了悟隐的秃头上,后者生气地抹抹脑袋。“你说不许打伤他,活绑就得先接近他,可他耳朵比麋鹿还灵,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绑?”
“连这点都做不到,师叔真该回山上练功去!”韦檠冷酷地嘲弄他,见老和尚愤然不语时,冷笑一声转向手下。“跟我走,天黑前必须抓住他!”
“韦主儿,总算找到你了。”正待起步,两个男人喊叫着穿过树林奔来。
一看是自己最忠实的属下,韦檠脸色一变,问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冼百合没去九重天,她带着宝剑去龙溪了。”其中一个门牙凸出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