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说过。但我不认为你会是因为这个而止步不前。”
“你真的了解我。”
“当然,我们灵犀相通。”他将她颊边飘拂的发丝塞到她耳朵后。
他的触摸让她肌肤酥痒,他暖暖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她再次有了被催眠的感觉,赶紧挺直身子,摆脱他的手。“即使这样,我还是不能嫁给你。”
“等着瞧。”他明亮的眸光反射着洞外红色的山石,彷佛燃烧的火焰。
心跳加速,身子发热,她忙转向洞外。“严肃点,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在跟你说正事。”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心里。
她避开他炽热深情的目光,漠视心头的热浪涌动,转回话题道:“我不是因为赤铜峰才止步,而是因为寺院。”
“寺院怎么了?”他仍然不解。
“这座寺庙已有一百多年,原名叫‘云浮寺’,后来因菩提达摩袓师渡海来朝在这里驻足说褝,因此改名为‘西佛寺’,曾经非常热闹,后来皇上派人将祖师接往建康,不久袓师因与皇上佛念不同而一苇渡江去了洛阳,从此这里渐渐没落。现在除了香客进香外,只有悟隐法师和他的弟子守寺。”
她望着山坡下的庙宇发怔,俄顷,才沉思般地继续说道:“它三面环壁,唯殿前有路下山,寺内僧侣在这里习武修行已有百年历史,他们一向不惹事,我从不知道后出竟有秘洞和瀑布。”
听出它的烦恼,冯君石安慰道:“这一带山岭连绵,纵横何止千里,你怎么可能知道每一个地方?何况那个瀑布实在太隐密,如果不是河水将我们冲到那里,我们不可能发现它。再说,你该高兴才对,今天的意外可不是只让我们发现了秘洞和瀑布喔。”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手里紧握的一剑平天。
“你说得对,我该感谢老天,感谢你让我们有此重大收获。”她欣慰地说,但袖情依然凝重。“可是,藏匿食物的洞穴就在佛殿后面,而且还与宝剑藏匿地如此接近,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关连?”
她的话引起他的沉思。“是啊,西佛寺与这个秘洞几乎首尾相连,而秘洞中又藏了那么多的食物,难道那是僧侣们为自己私藏?”
“不可能。”她摇头。“寺内僧侣加上偶尔光临的游僧方客会有多少人?况且我朝兴佛重僧,进贡的香客众多,他们根本不缺吃穿。”
“那么,你担心的是什么?”
“内忧外患。”她忧虑地看着他。“我担心这些食物是为孙、卢准备的。”
他神色一凛。“如果是这样,那西佛寺的和尚就脱不了关系。”
“但光靠和尚做不了这么多事,我得查出其中底细。”
“我们。”他抓着她的手补充道:“我们一起查!”
“好吧,我们。”她让步。“现在我们得另外找路下山,别惊动寺里的人。”
在她的帮助和带领下,他勉为其难地跟随她沿峭壁迂回下了山。
然而,他们的行踪仍“惊动”了寺里的人。
西佛寺佛殿前,身穿黑色缁衣的悟隐法师正厉声盘问前来报信的弟子:“你们确定他们没去过后出?”
“是的,我们看到百合酋长与冯太守从西岭下山,过河而去。”
悟隐法师眺望山下,苍白的眼眸露出不安的神色。
第6章(1)
“一剑平天”在失落两百多年后,终于重回冼氏手中,这个巨大的喜悦让大都老一家欣喜万分,几代的罪疚感一朝解除,他们对冯君石的感激难以用言语表达。
当夜,冼琥俍与弟弟冼琥伢,及连夜从梁州赶回来的冼崇梃洗濯更衣,进入藏宝秘洞,安静又隆重地举行归奉宝剑的仪式。
他们由冼琥伢主持,按古礼熏香焚纸,拜祭袓先,告慰亡灵,最后将宝剑放回石制剑匣内,再齐吟袓训:“一剑平天,旅运昌盛;仙人共铸,永镇千仞!”
冼百合在设置了九宫八门的秘泂外担任护卫,听到父兄们的誓言,她仰望着夜空,默默祈求老天保佑她的族人永享太平。
冯君石休息两天后,再度来找百合,想与她合查密藏食物的事。拆掉了身上的绷带,他感觉浑身轻松,而头上的伤疤被帽子挡住,也看不太出来。
冼琥俍兄弟因他寻回宝剑而对他恭敬有礼,部落的人们见大都老如此,自然也以未来酋长夫君的态度对待他,因此他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敬。
自坠河那日起,碧箩就感觉到冯大哥与姊姊的关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每当他们俩对视时,似乎有一股热气从他们四周散发出来,触手可及。虽然姊姊仍试图躲他,但她看得出来,姊姊同样喜欢冯大哥。
可是即便这样,她仍相信最喜欢冯大哥的人是她,姊姊最关心的是部落,只有她才是全心全意爱慕冯大哥的人。因此当姊姊鼓励她多与冯大人相处,并故意为她制造机会时,她从不拒绝。只可惜冯大哥虽然对她好,却从不把她当大人看,每当她对他表示感情时,他不是笑笑地走开,就是用言语敷衍她。
现在,她站在田埂上,伤心地看着在水田里帮助村民疏通水道的冯大哥,正和姊姊有说有笑,特别是他注视姊姊的温柔眼神让她心里好难过。
“看你冯大哥那么忙,干嘛不去帮忙呢?”韦檠的声音很不是时候地传来。
碧箩烦躁地说:“走开,别惹我。”
“我可没惹你,是关心你。”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韦檠早将她对冯君石的迷恋看得一清二楚,此刻见她生气,他并不着急,反而故作好心地劝她。“与其愁眉深锁,不如找你爹好好说说,让冯大人娶你,你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不爱呢?”
他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委屈的泪涌上眼眶,她擦拭着眼睛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只想娶姊姊,现在他帮我爹找回宝剑,爹更听他的话了。”
“宝剑?!”他神色乍变,失态地抓住她追问。“什么宝剑?”
碧箩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将无意间偷听到爹与姊姊的对话说出来了,不由得惊惶地挣脱他的手。“宝剑?哦,我说错了……我是说,姊姊练功的宝剑。”
说完,她忙不迭地往村子跑去。
韦檠已从她不善掩饰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他的手倏然攥紧,紧得可以听到指关节发出的“咯咯”声。
***
夜色如梦,清风如水,洁白的月光笼罩着宁静的赤铜峰。然而,西佛寺后堂内气氛紧绷,毫不宁静。
“你到底在说什么?”悟隐法师面对气势汹汹的韦檠不悦地问。
“我在说,你是个没用的老秃驴!”面色铁青的韦檠咬牙切齿地骂,他刚从秘洞回来,正怒火攻心。“你的责任是守住秘洞,寻找宝剑,同现在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毁了秘洞,偷走宝剑!”
“韦檠,休得放肆!”悟隐脸上的肌肉猛地收缩。“如果不是看在我师兄和韦老酋长的面子,我会让你现在就趴在地上!”
韦檠眉眼一横。“该死的秃子,要是我师傅和我爹还在,我现在就要你死。”
“啪!”悟隐手起拳落,身边的石桌顿时断成无数碎块,而他的一声低吼震得人气血翻腾:“你这小子无礼!”
韦檠冷笑,抓起一个铜茶壶举到他眼前,在一阵隐隐作响的“隆隆”声中,那把雕花铜器被他的五根手指硬是捏得渐渐变形,最后成为一个扁平破铜。
“我师兄居然将‘天雷掌’传给了你?!”悟隐惊骇地望着报废的铜壶。
“是的,所以你不要太嚣张!”韦檠狂妄地对他的师叔说。
悟隐颓然坐下。“师门有训,唯掌门人可习天雷掌,师兄大错啊!”
“这下你该明白为何师傅死时,虽传位给你,但我从未以掌门人之礼对待你的原因了吧?”韦檠将铜壶扔在地上,无情地说:“不要再啰唆,我们得合计夺回一剑平天,否则师袓、师傅,还有你我数代人死守此地一百多年的苦心全都白费,我爹和我族人的死亡也毫无意义!”
“我守此地是遵师命,无意与你争掌门人之位。”悟隐面如土色,幽幽地说。“自从得知一剑平天被你先袓夺得,藏匿于赤铜峰石洞中后,我们的师袓就在这开寺设派;招徒授武,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宝剑。可是一百多年来,这附近的每一个石洞都被仔细搜过,却一无所获,现在你说那位既无武功,又无经历的冯太守取得了宝剑,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没什么好不信的,碧箩不会说谎。而且三天前的深夜,冼崇梃忽然回家,我悄悄潜去冼家,竟找不到门。冼家人必定在为寻回宝剑庆祝,否则冼百合没有必要布阵防范。而那天恰好是冯太守落水,百合入水相救的日子,因此我断定他们定是被水流冲落飞瀑,发现了宝剑,随后又在秘洞中发现我们为孙大人准备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