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没和江远志深交,是因为在他看到江远志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和江远志观念不同、想法不同、追求不同,更清楚他和江远志要走的路也不同,他们之间有太多差异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想法,他想她一定是有特别的看法,才会如此坚持,他很想听听看。
“因为他是京卫指挥同知,我一听到京卫就会想到京卫镇抚谷正川,一想到谷正川,就又会忍不住想到王虎威。王虎威那么坏,被你逮到后,表面上反省,却在私底下玩小动作,派周大成来偷袭你。我不晓得谷正川知不知道,可是一想到他们是甥舅的关系,我就没办法喜欢谷正川。偏偏谷正川和江远志同在京卫指挥使司,让我不得不猜想他们全是一丘之貉,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虽说不该将他们全兜在一块儿,但她就是无法控制,一股脑儿地认定他们都不是好人。
她的谬论让严忍想笑。真有她的,居然可以东拉西扯,将王虎威犯的错算到江远志头上,假如江远志知情,一定会大呼倒霉的。
“小狗子哥哥,你觉得我有说错吗?”华暮雪见他没有搭腔,想听他的意见,低头仰头问着。
严忍被她问倒了,尽管他不欣赏江远志这个人,但也不能说江远志和王虎威是一丘之貉,可若要他在暮面面前大力称赞江远志,他也说不出口,因此便以淡笑带过她的问题。
“果然你也觉得他不好,才会连句好话都说不出来。”严忍的无声更胜有声,她太清楚以他正直的个性是不可能大力批评另一个人的,但倘或对方真的好,他也绝不吝于称赞,这就是他。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和他的观念南辕北辙,交情又少,关于他的事,我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当然不能天花乱坠地胡说一通吧?”
“你和他的观念是怎么个南辕北辙法?”她对于江远志没多大的好奇心,反倒是比较想知道他的事,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听在她耳里,都会觉得再有趣不过。
“只能说我们两个想要的并不同。”他淡淡一笑,轻巧带过。
华暮雪在脑中琢磨他的话,所谓的观念南辕北辙、想要的不同,指的是什么?江远志当京卫指挥同知,隶属于皇上亲军,负责保卫皇城;小狗子哥哥则是神机营的参将,遇到争战,冲到最前线的就是他了。
小狗子哥哥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皇上得由他人口中得知,才会给予称赞、提拔;但是江志远身在皇城,要获得皇上赏识、提拔倒是比较容易。再者,她听李伯伯说,江远志出身名门,人人看好他的前程,反观小狗子哥哥,是靠自己流血流汗当上神机营参将的,背后并没有什么有力的人士当靠山,所以小狗子哥哥和江远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江远志想跟她求亲,求的是锦上添花,让未来的仕途走得更加顺遂。总的来说,江远志是她所不喜欢的投机分子。
她的脑袋瓜难得灵光,仔细分析着两人的不同之处,自行发觉小狗子哥哥所没说出的话。
“我不喜欢不脚踏实地的人。”华暮雪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她一直深信唯有努力耕耘,才会有丰硕的收成,对于用尽心机在算计他人的人,她则敬谢不敏。
严忍揉了揉她的发,至少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毫无主见。
“小狗子哥哥,为什么没有人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而向我求亲呢?”光想到那堆人全是为了利益才跟她求亲,她便开心不起来。
“一定会有人是因为喜欢你而向你求亲的,你别太快感到沮丧。”严忍听她这么说,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让他说出口的,却是安慰的话语。
“我果然还是当南瓜比较好。”华暮雪定定地看着他,双眸熠熠闪耀,有感而发。
她真是犯傻,与小狗子哥哥谈完之后,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她不要豪华大宅、不要锦衣玉食、不要奴仆成群,只要两颗相属的心。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南瓜。”他笑着回她。
华暮雪微微一笑,心情豁然开朗。反正她只要让江远志自动打消与她成亲的念头就行了,而要做到这一点,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璀璨的微笑使严忍无法平静下来,他的心受到莫名的牵引,隐隐感到焦躁不安,他不晓得虽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如此,只知道他的眼再也无法自她身上移开,他想独占她的一颦一笑,想独占她纯粹的美好,属于她的一切,他全都想独占,不愿与人分享。
这样的情绪,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的,让他在惊愕之余也赫然发现,原来在他未曾察觉之际,她已经在他心里占有一定的分量了。
他得承认,他是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在看她,不再视她为可爱的小女孩。
军纪严整的神机营内,将士们有的正在进行操练,有的则在清理火器,各司其职。
严忍在校场正气凛然地指挥小兵排练操演行伍,他一个口令,小兵们便一个动作,井然有序、排列整齐。
阳刚味十足的严忍状似与平日没啥不同,实际上华暮雪所说的话正在他心里发酵,他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着她要和江远志见面一事,无法不去想着当她见到江远志的第一眼时,会有怎样的感受?他的心为此而纷乱无章,找不出排解的方法。
就在他心烦意乱,想要以更多的操练麻痹心神时,营中一名小兵突然来报。
“严将军,任守卫出事了!”小兵小声地在严忍耳畔禀告,不想任守卫出的事影响到众人。
神机营的小兵们都有一个默契,就是只要遇上麻烦事,头一个找的人就是严忍。除了因为他是严武的义子外,也是因为他们对严武很崇敬,知道严忍承袭了严武的刚正无私,因此他们对严忍很是信赖。
“我知道了。”严忍微颔首,将操演行伍的事交代下去,便和小兵一块儿离开。
小兵带着严忍来到任守卫所在的小厅。
“这是怎么回事?”严忍一踏入小厅,即见任守卫及两名小兵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肘亦受伤包扎,脸色凝重地坐在椅中。
“严将军!”任守卫一见严忍出现,马上忍痛地起身问候,另外两外小兵则同样起身。
“你们跟人起冲突了?”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的伤势,一见即知定是与人斗殴所导致的伤痕。
“严将军,我们的确是在街上与人起冲突,但是率先挑衅的人并不是我们。”任守卫承认与人打了一架,可有必要澄清的是,事情并非他们挑起的。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从头交代起。”严忍双手环胸地看着三人,要他们不可隐瞒。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三人上街去,正巧遇到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本来双方擦肩而过就算了,岂知他们一见到我们就放肆嘲笑咱们神机营,说道在神机营的全都是庸才!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我们不想理会他们,孰知他们愈说愈难听,我们一时气不过,便和他们打了起来,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口中的庸才不仅胆识比他们大,连拳头都比他们硬。”任守卫当代表回答。
“没错!”两名小兵气愤地附和。
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由来已久,神机营的人认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只会躲在皇城内讨好达官贵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则认为神机营的人全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双方之间的冲突已由言语相讥演变到最近的拳脚相向,但事情一直没闹大,所以表面上双方仍维持着原本的和平假象。
“你们赢了?”严忍挑眉问。
“是,将军。倘若我们没有打赢那群像娘儿们般牙尖嘴利、软趴趴的家伙,根本就不敢回营。”谈起这场胜负,任守卫非常骄傲。
“虽然你们赢了,但是在外受不住挑衅就与人动手,仍旧必须受到严惩。”严忍向来刚正不阿、赏罚分明,尽管心里也认同任守卫三人的做法,并为他们赢了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感到高兴,可是该有的惩罚仍然该受,否则军中纪律将荡然无存。
“将军,我们愿意受罚。”任守卫等人为维护神机营的名声,不怕受罚。
“很好,待你们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我会让你们知道是受怎样的惩罚。”严忍嘴上说要惩罚他们,面部表情却已柔和。
“是!”他的一句‘很好’等于是嘉许了任守卫三人,让他们暗喜在心中。
处理完这事后,严忍便走出小厅,去向上司报告此事。他相信被打得更惨的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若知道这事,也没脸追究,毕竟那等于是承认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技不如人。
不过这件事仍让他暗暗留了心,近来双方的冲突增加许多,宛如有人在背后唆使捉弄般,他得更加注意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