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会儿你可说对了!”老崔也扯开笑脸,高兴的附和。
老乔正想再说些什么,手上提着的油灯照亮了船舱内部,赫然惊见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一顶深紫色的大轿。
“老崔,不知道是不是喝晕了,我好像看到一顶轿子。”酒醒了一半,老乔愣愣地说。
“老乔,我想你没眼花。”老崔一掌打在老乔后脑,老乔痛呼咒骂,老崔更加确信。“因为我也看到了。”
“那就是……”真的了!
老崔和老乔互望对方一眼,继而转向那顶大轿子。
“你们俩发傻啦!”晚一步进来的王琥仍是那副粗哑的“娇嗓”,怒斥着,“是那女人的轿子!”
王琥的语气又怒又妨。他实在不晓得为何首领俘虏一个人质,却要替她把轿子给搬过来,简直太顺着这个“人质”了吧!
“喔!对喔!”老崔和老乔齐声合奏,这才想起从昨日起船上多了一个女人。
“虽然首领说要拿这姑娘当人质,可有个女人在船上总是令人感觉毛毛的……”迷信的老乔对于让水珍珠留在船上一事持反对票。
得到支持,王琥如逮到机会般开始大发牢骚:“就是!明明是个人质却什么也不用做,喝茶有人倒,好吃的她先吃,又有人伺候,早先还嚷着要睡床,简直把这里当她家了!”
搞清楚,他们可不是被雇来照顾她的!
“可是首领说的也没错,如果交货时发现她少了什么,价钱肯定会降低呀!”老崔则是站在沧澜那一边,只要首领说什么,他便没有意见照做。
“她是人,不是货!难不成和艳府水家谈判的时候,他们真会派人去数她掉了几根头发吗?”王琥骂道。
老乔想了想,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般,低声道:“要不,咱们悄悄把这轿子扔进海里?”
“扔进海里……”王琥本想破口大骂,但想一想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要怎么跟首领解释?”
老乔被问倒了。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既然首领说要留着就留着吧。”老崔试着打消他们俩的念头。
“啊!我想到了,就说轿子被不知道的人当废柴拆掉扔进海里了!”老乔根本没把老崔的话听在耳里。
“连人带轿吗?对,首领绝对会相信……才有鬼!”这明显是个藉口,还不如打死不承认来得好。
“咦?不好吗?”老乔一脸呆相,压根不像会想出多聪明的谎。
王琥斜睨了老乔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期望你的我是呆子。”
“不然呢?大副有好意见吗?”老乔撇撇嘴,反问。
“嗯……”王琥双手抱胸,沉吟片刻,“没有。”
老乔白了王琥一眼。
“咳、咳。”
正当三人无法就如何处理这顶轿子达成共识时,由轿子里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咳嗽声。
三人互看着彼此交换个眼神。
“你们……有听到什么吗?”老崔问。
“我不确定你们听到了什么,不过这种危害他人的计谋,最好还是不要在本人听得到的范围里说,如何?”水珍珠细细软软、听起来无害的嗓音由轿子里传出。
老乔和王琥哑口无言,本来想说趁她还没醒,连同轿子偷偷把她丢进海里的,现在给他们一吵,她倒是醒了,还听见他们的计谋,麻烦变得更棘手。
“呃……”三人发出不知所措的单音。
眨眨朦胧的眼,已经躺在轿里睡了一天的水珍珠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才优雅的步出轿子。
瞥了简陋的船舱一眼,拧起眉,她找了个勉强称得上是椅子的木桶,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仔细擦拭过上头的灰尘后,才款款落坐。
她不开口,另外三人也傻了眼直瞅着她。
撇开忌讳不说,像水珍珠这身气质尊贵不凡,一瞧便知是出身良好家世的姑娘,可不是随处可见,直教人看失了魂也甘愿。
水珍珠眼里没有他们的存在,眼不兴波,面无表情,只有在瞥见身前那张污渍脏得吓人的木桌时,眼里闪过明显的嫌恶,再度抽出帕子擦干净眼前属于自己的范围,同时在心中不住埋怨。
又脏又乱,光线微弱,空间狭窄。
唉,她突然发现自家的船实在是好太多了,还好硬拗那个男人把轿子给带来,否则要她住在这种环境绝对会像身上有几千只小虫子在爬,不舒服。
“茶。”扔掉脏了的帕子,水珍珠终于开口。
“嗄?”三人同时一愣。
“快上茶,难道要我自己来吗?”媚眼一眯,她心高气傲的问。
“茶……喔,马上来!”老崔将油灯随手一搁,当真去替她张罗。
过了一会儿,一杯茶水送到她面前。
水珍珠看也不看一眼,“先把杯子洗干净。”
要命,这船上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干净清洁的吗?待在这船舱里,她觉得自己都快病了。
“是、是。”老崔赶忙替她洗杯子,但杯身上都是陈年顽垢根本洗不掉,于是他又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木杯,再用力清洗一番,才将杯子重新送到水珍珠手中。
睨了眼木杯里的水,她又说:“我要的是茶不是水。”
“茶……”老崔想了片刻,才想到之前打劫的官府船上有抢过茶叶。
“笨老崔!干嘛听她的话?想喝茶不会自己去倒呀!”王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是你泡的吗?没事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水珍珠伶牙俐齿的反驳回去。
王琥气得语塞,一跺脚别过脸不愿再搭理她。
口头上逞了威风,她郁闷的心情终于舒坦了些。
唉,莫名其妙被当成人质,又斗不过那个有着大海一般名字的男人,现在能够气煞王琥,总算出了口怨气。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去泡茶呀!”睨了眼动也不动的老崔,水珍珠催促着。
又是一阵慌乱,从未泡过茶的老崔端上茶之后,她早已耐性尽失。
这是茶?茶叶还留在杯底的茶算哪门子的茶?
母亲娘家为南方富有盛名的茶商,水珍珠从小喝的便是上等的好茶,对于泡茶的方式更是讲究,如今端上眼前的竟是这等令她不明所以的茶,她当然会不高兴。
“这种难喝的东西你也敢端上来?”
平时若没事便像只不爱理睬人的小猫,可一发起脾气来媲美猛虎的水珍珠端起茶杯,眼看就要把茶给倒掉。
“倘若你真敢倒,就是舔我也会要你舔干净。”
低沉少哑的嗓音突如其来的打断她的动作。
呿!又是他。
水珍珠翻了个大白眼,不用多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我就是要倒,怎样?”唇畔勾起一抹讽笑,她手一倾,杯里的水倾流出杯口。
倏地,一条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影窜进她的眼帘,粗厚的手掌包裹着柔嫩的柔荑扶正,原本溢出的水竟毫无半滴落地。
温热的掌温透过两人交叠的手传递过来。
怦怦!
她发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脑子里有股晕眩的感觉。
也许是四周围绕着怨灵邪鬼打转的关系,她的体温向来很低,而他身上的温暖正是她所向往的。
这女人是雪做的吗?手怎么会这么冰冷?绿眸微眯,沧澜下意识地收紧掌心,犹不忘问:“你真的想舔?”
水珍珠一愣,带着磁性的声音瞬间攻入她的心上,引起一阵颤动,深深的馀韵在荡漾着。
这阵心颤的频率是怎么回事?
“你……”明眸愣愣地望向他,她像只迷失在和煦阳光里的猫儿,只想懒洋洋地躺在日光下晒太阳。
沧澜微挑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没发现她神情有异。
唔,好温暖。
迷茫的视线向下,呆呆傻傻地望着那双比她大上许多,黝黑又粗厚有力的手掌。
源源不绝的暖流不断流入她体内,赶走了虚寒,向来沉重的肩头轻了些,总是弥漫着一股阴影的眼前仿佛拨云见日般清晰许多。
“你在干什么?”
“嗄?”直到沧澜略带不悦的语气窜入耳里,水珍珠猛一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抱着他。
目光茫然的扫过老崔和老乔惊愕的神情,王琥张大得可以塞进一只鸭的嘴,小脸蓦地染上一层绯红,水珍珠故作镇定的抽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哼。”为了掩饰尴尬轻哼了声,她随口转移话题,“距离下一个停泊的港口还有多远?”
她怎么了?怎么会去抱着一个称不上熟悉的男人?而且对方还是俘虏她的海寇!
沧澜面无表情,仿佛被她突然抱住是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毋须大惊小怪,更不觉讶异,只是朝在场的另外三人使了一记眼色,要他们退下。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水珍珠没发现船舱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谁同你说我会靠岸的?”他挑眉,那道骇人的刀疤像条虫子蠕动,看起来煞是恐怖。
水珍珠才别开的视线转眼又被他脸上难看的刀疤吸引。
对习惯美丽事物的她来说,这道刀疤照理说应该是难以忍受,可不知怎么着,在他脸上却异常的合适,不令人讨厌……噢!她没事盯着他的刀疤瞧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