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思没有多大长进,一样是透明的。
梦娣置若罔闻,打从心底不服气。这冰块男真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当他的下属一定非常可怜,大概每天都当他的炮灰,只能忍气吞声,由他作威作福。
她的正义感又在作祟,脑海浮现各种他荼毒其它人的鲜明场景。哼!暴君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而善良温柔的人,则会受到神的眷顾,像是失去联络的子骐哥哥,他一定会得到幸福。
他送给她的纯白天使,会指引她找到他的,梦娣总是如此深信。
待她回过神,发现前方已空无一人,她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食欲再度回笼。
一边进食,梦娣忍不住回想,刚刚发生的怦然心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没料到冰块男会突然出现而吓了一大跳,所产生的自然反应,不具丝毫特殊意义。
把莫名的心跳加速合理化后,梦娣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第5章(1)
为了打发在家里独处的时光,梦娣开始向帮佣的张太太,学做起各种料理与西式甜点。
她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便菜,味道只能算普通,自己随便裹腹还勉强可以,端不上台面,至于做西式甜点更是初体验,是过去从不曾接触过的领域,这一做倒是做出了兴趣来。
张太太下工后,梦娣会泡一壶花茶端到玻璃花房,然后窝在大沙发里,把新学到的技巧和细节写在笔记本上,做完功课,继续捧着食谱钻研,常常一看就是几个钟头,直到天色暗下,她才肯罢休。
然而,她一天的活动并非就此结束。
接下来,是她的练舞时间,太高难度的动作尚不能恣意舞动,她就练习一些基础的伸展与手部表情。
一方面是太专心,另一方面是她从没想过会有人“偷窥”,从未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一双深沉的黑眸凝视着。
玻璃花屋离主屋并不远,约莫二十公尺的距离,透过落地窗可以将花房里的动静一览无遗。
滕洛只是想看看,她是否依言留在家中休养,没有偷溜出去打工,于是难得特地提早离开公司,开车回来一探究竟。
起初,他看屋子里悄然无声,心头一阵不快,以为她没将他严正的警告放在心上,然而在离去前,瞥见外头的玻璃花房亮着灯,遂凑到窗前察看。
只见一抹修长纤细的身影,正忘情舞动,举手投足净是流畅优雅的迷人画面,如精灵般自在跃动,牢牢吸引他的目光。
即使看不真切她跳舞的神情,滕洛也能料想到,她必定带着欢愉的笑容,认真投入的沉浸在最爱的梦想中。
这就是他仅能做的,让她无后顾之忧的跳舞,就像徜徉在快乐的梦境里,不必苏醒。
花房内舞动的人儿停止练习,开始着手收拾物品,几分钟后关掉大灯,留下一盏昏黄夜灯,走进夜色里。
过了好一会,滕洛才收回视线,在她进屋前,打算出门却为时已晚。
他来到玄关时,大门被从外头推开,滕洛停下穿鞋的动作,站直身子等着她进屋。
一进门,梦娣便被杵在门口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一见是他,才缓下突然拉紧的神经。“你回来啦。”她觑了他一眼,反射性的打招呼,随后换上拖鞋入内。
这里是他买的房子,他何时要回来、住上多久,有绝对的自由,她虽然有点排斥,但没有权利干涉,她只是一个签了合约,形同被软禁的可怜房客罢了。
滕洛的脚钉在原地,一抹诧异掠过他俊雅的脸孔,她简短的问候确确实实震动他的心,如同微风吹拂过水面撩拨起的波纹,很快趋于平静。
心绪平定下来,他仍决定离开。
“滕先生,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不进来吗?”梦娣的疑问蓦地自他身后响起,再度绊住他的步伐。
滕洛的手搁放在门把上,冷漠的问:“有什么事?”
“呃……”梦娣沉吟须臾,硬着头皮道出请求。“书房里的电脑,可以借我使用吗?我想查一点资料。”
“不方便。”他不假思索的回绝。他的私人用品从不让外人触碰,包括他视为女神般崇仰的母亲也不例外。
“嗯。”梦娣淡淡的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也称不上失望,早在发问前她就预设好结果。
她都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会被拒绝,却非要再领教他的“寒冰神功”才愿意死心,还真傻。
沉默蔓延,空气不再流动,两人相对无言,形同陌生人。
停滞半晌,滕洛扳下门把,默然离去。
望着他孑然的挺拔背影,让梦娣联想到旷野中孤独来去的狼,遗世独立,若想亲近,只会落得受伤的下场。
不知怎么地,他的来去如风、不想久留,让她有种鸠占鹊巢的心虚感。
是因为她在的缘故,所以他才不想留下吗?既然如此,当初他就不应该把房子低价租给她嘛!
他做的每件事看似合理,但仔细深思,却又有矛盾之处。迟疑了几秒钟,最后她放弃追出去的念头。
梦娣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他捉摸不定的个性,果然是一头独来独往,高傲难相处的狼。
他不想走进团体,也不允许别人介入他的生活、他的地盘,他就是给她这样的印象。
这样离群的孤狼,却护她住进他买的新房子,背后的动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每回问他,他就搬出似是而非的道理,混淆她的判断。
再者,她还是不明白,一个养尊处优、拥有一切的富家少爷,仿佛被一股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黑暗的背后究竟隐藏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梦娣怔愣在玄关,思绪不自觉绕着滕洛打转,她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却忍不住探究起他的心态,但毕竟不够了解,想破头也归纳不出结论。
她耸了耸肩,不再折磨自己的脑袋,回到房间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再把中午没吃完的饭菜微波加热,独自消化三菜一汤。
或许是房子太大,显得太过安静空荡,几天下来,她竟越来越感到无所适从。
她吞咽着饭菜,像在进行一项例行公事,失去了品尝滋味好坏的心情。
一个人住大房子,原来并不是件快乐的事……
*
隔天早上十点半,有两名自称是电脑公司派来的年轻小哥,透过对讲机说明来意,说是送新电脑过来,希望能够入内安装。
负责应对的张太太不疑有他,开了门锁请他们进来。
两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联手把纸箱里的高级笔记型电脑取出,精致高雅的红色机壳,明显是为女性而设计的。
“这是要给温小姐的吧?”张太太喃喃自语,然后到后花园找到正在帮盆栽浇水、除草的梦娣,把消息告诉她。
“我买的电脑送来了?”梦娣一脸困惑。“可是我没有买电脑啊!会不会是送错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张太太偏着头,露出歉然的神情。
“没关系,我去看看。”梦娣报以安抚的甜美笑容,拍掉手上的黑土,擦去汗水,走回大厅。
“两位是不是弄错了?我并没有购买电脑。”见到穿着电脑公司制服的年轻工程师,她开门见山的说。
“这里是滕先生的家吧?”其中一名工程师问道。
梦娣怔了下,随后呐呐地颔首。
“那就没错了,出发前我们做过确认,的确有一部电脑是要送过来给温梦娣小姐。”年轻工程师笑着回答,态度笃定。
闻言,梦娣蹙起眉,若有所思。
她本来还嫌那个冰块男小器,不愿把电脑借她,没想到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另外买了一台电脑给她?
梦娣的胸口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充塞,满满的、暖暖的,一股风起云涌的波涛,冲激着心窝。
她不解他的行事逻辑,但又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他虽然很冷淡,可是并非全然无情,他只是冷漠,而非冷血。
其中的差异,在于还有没有“心”。
至少,他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才会一早就差人送来看起来十分昂贵的笔记型电脑,大概是她两、三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的高昂价钱。
他的个性冷僻,对于物质与金钱,出手倒是很大方。
真是个谜样的男人,诱惑着人心、考验着人性,梦娣怀疑自己是否能战胜窥探的欲望,隐忍住好奇,不去试图破解谜团。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克制不了日益膨胀庞大的疑惑,在她的脑袋里造次,越是想驱赶压抑,越是意识到自己对他,其实有些在乎。
她注意到他几乎没有笑容,非常不快乐,每次在要感受到他的脾气与性情前,他就警觉性的收敛起真实的情绪,好像刻意隐瞒什么。
梦娣觉得自己隔着一层雾在看他,蒙蒙眬眬,仿佛伸出手可以碰触的距离,实际上相隔甚远。
。她木然的盯着崭新漂亮的电脑发起呆,被出其不意的突发事件扰乱了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