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盒子时,罗可茵忍不住苦笑。这是赵董在提醒她时光易逝吗?
她婉拒了,无论如何,她不想这么贵重的礼。
“又来了,长辈赐不可辞,这话你没听过吗?”赵董笑笑地说。
“谢谢赵伯伯,只是我不能收,也许湘柔会喜欢?”
“别担心这么多了,还是湘柔说这支表很衬你的气质,所以我才买的。”赵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她:“你若不肯收,就是辜负我跟湘柔的一片心意,这样好吗?”
罗可茵微微皱眉,这口气跟席承岳惯用的竟如此相像,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又合情合理,但还是令人觉得不妥。
“小东西而已,别放在心上,我喜欢看女孩子漂漂亮亮的。”见她发呆,赵董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穿旗袍的样子很好看,哪天再打扮起来,陪赵伯伯吃饭,好不好?”
当然不好,罗可茵摇头,继续委婉拒绝:“我觉得……这样不大妥当。赵伯伯,以后也请您……别像这样,突然打电话来说要见面,可以吗?”
像今天,她上课上到一半,接到赵董电话说已经到学校附近,要跟她一起吃个中饭,对一个生活作息规律的老师而言,这实在太超过,也太强人所难了。
赵董也没有勉强,只是笑笑反问:“只是有空时偶而想找你,这应该不算太过分吧?何况你周末要帮忙家里,当保姆,平常晚上还要上英文课,我想约你常常约不到,也只好用中午休息时间特意过来呀。”
用到“约”这个字就不妥了,她温和解释:“真的不大方便,赵伯伯自己也很忙,占用您太多时间,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我说过了,别这么见外。”
她不知道自己的婉拒有没有成功,只知道那只表最后还是在赵董的坚持下挂上了自己的手腕。贵重手表有如手铐,有千斤重。
周末,席承岳再度“顺路”经过罗宅。
他已经很熟悉了,走进铺着细石的小院,沙沙的脚步声立刻引来注意。罗可茵牵着小女娃在廊上出现,姑侄二人探头往院子里看。
“嗨。”他走近,弯腰对着粉嫩可爱的小女娃打招呼,顺便展露出一个让所有女性都会为之融化的笑容。“你今天乖不乖?跟叔叔喝茶好不好?”
结果一向非常好客的小女娃居然一反常态,一脸惊慌地后退几步,抱住持姑姑的大腿,小脸蛋直往她衣服里藏。
“怎么了?你不想喝茶吗?”这突兀反应让席承岳非常诧异,也很挫败——他活了三十年,可从来没遇过这种状况;何况这个小女娃明明很开朗、很爱跟他玩的啊。
“姑姑……”小女娃都快吓哭了,嫩嫩的嗓音颤抖着求救。
“乖,不怕,叔叔不是坏人,他只是想跟你玩。”罗可茵弯腰抱起侄女,温声安慰着。
小女生依偎着姑姑,小脸藏在她颈侧,乌溜溜的大眼睛偷偷瞄他,还是很害怕的样子。
席承岳大受打击,他怎么样也不会像坏人吧?
“甜甜怎么了?”席承岳不可置信地问。
“她不是甜甜。”罗可茵这才揭开谜底,轻轻拍着小人儿,轻声解释:“她是甜甜的双胞胎妹妹,蜜蜜。”
原来如此,他心中疑惑稍解。
不过,看蜜蜜畏惧成那样,席承岳是有点不平衡,半开玩笑地说:“她 不用这么害怕吧?我又不是赵董,想要追年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
话才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只见罗可茵闻言脸色一变,好像被针狠刺了一下,虽然没有反驳或解释,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席承岳看在眼里,也是于心不忍。律师的锐利口舌何必用在这里?
不是已决定要退回学长的位置,保持风度,一切淡然处之吗?她要跟谁来往是她的,自己实在无须这样。
眼看气氛僵住,他试着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随口问:“买了新表?挺帅气的。是跟湘柔一起去逛街时买的吗?”
结果又踩中地雷,她的脸色更尴尬了。这次,简直是被打了一个耳光似的。
看她的神情,席承岳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刚刚硬压抑住的怒意,再度开始翻湧。一股无名火熊熊复燃。
“是赵董送的?”他一向温和带笑的语调变了。
罗可茵默默点头。
“你就这么听话在,乖乖收下他的馈赠,还戴在手上炫耀?”
“不是的,赵伯伯说,是湘柔帮我挑的,如果我不收的话,就是辜负他跟湘柔的一片心意。”罗可茵急急地说。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之下,席承岳更是很不爽。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他的心意有这么珍贵?”他的语气又冷又硬,完全不受控制。“赵英展是怎样的男人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昏了头不顾一切,也该想想你的好友湘柔。”
“我真的有婉拒过,可是……”她本来就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心急之下,更是结巴个不停。
“婉拒的结果,就是戴着他的送的表到处招摇?”犹如在法庭上诘问,咄咄逼人,尖锐又有力地刺向对方。
“是因为早上甜甜在我房间的时候,找到装表的礼盒找开在玩,她对表的声响很有兴趣,我怕她摔坏了表,才顺手戴上。”解释得好笨拙。
“我会另外找机会退还……”
偏偏越是急着解释,席承岳听了就更愤怒。何必帮那种人辩解?
每次都这样,拿藉口敷衍他!
“你在找的是藉口!”他大声怒斥。“要还,当面丢回去就是了,还要另外找什么机会?强词夺理!”
他的疾言厉色吓到了三个人。包括席承岳自己。
而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更是惊吓。罗可茵脸色惨白,而蜜蜜已经吓得眼眶里滚泪,大眼睛惊惶地看着他,死命抱紧姑姑不肯放。
三人僵住,只听见罗可茵不稳的呼吸。
“我不是在找藉口,好让自己收礼收得心安理得。”罗可茵努力了,半响才说出口;很费力,嗓音还抖抖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痛心地闭了闭眼,无法相信自己的暴怒与失态。
这就是所谓的绅士风度?
罢了,不要再勉强。既然如此困难,以后不来见她也就是了。
他真的做不到承认失败,可以吗?
当他再度开口时,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了许多。
“也许送你表确实是湘柔的意思。不过你不妨先找厉文显谈谈,探探口风,确定一下。不要直接找湘柔讲,她那个脾气……”他摇摇头。“就当学长给你一点劝告吧,赵英展不是个好对象,把钟退回去,别再跟他有什么纠葛了。”
说完,他连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他要走了吗?罗可茵整颗心提到喉头,还隐隐发疼。她又要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不行。她绝对不要这样。
无论如何,这阵子以来的扑朔迷离也该有点结论了。她决心赌一次。
若不问,她将会永远陷在迷雾中,摸不清他的想法,也不确定两人的定位。
“学长。”她搂紧怀中软软的小人儿,鼓起所有的勇气问:“那我、我可以告诉赵伯伯,是因为你不开心,所有要我退还这只表吗?”
是吗?是有点在乎的、有一点吃醋吗?他愿意承认吗?
席承岳沉默片刻。那片刻犹如永恒那么长。
“不管对谁,我都会这样建议。”最后,席承岳笑了笑,狂风暴雨般的情绪已经敛起,语调也回复生疏,甚至有点嘲讽。“要不要还,是你的事,要怎么说也都随你,我无所谓。”
赌输了。她仿佛听见骨子落地声。输得很惨。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试探,像小石头落入大海。
有首歌是怎么说的,暖味让人受尽委屈?
天气冷了,罗可茵的生命再度进入灰暗期。北台湾阴雨湿冷的冬季对她的气管一点也不好,染上小感冒之际,最近似乎又有肌肉拉伤的问题,背部总是隐隐作痛。
更令人沮丧的是,席承岳真的不来了。一连好几个周末,她照惯例在家帮忙照顾侄女,总是不由自主地一直侧耳细听,希望可以听见悍马车特殊低沉而有力的引擎声,希望可以看到那张总是淡淡微笑的俊脸。
没有希望的时候,还不会这么失落。明知他在同一个城市里,却见不到面,这才是更严重的折磨。
她照着席承岳的建议,约了赵家的万能特助厉文显见面。厉文显多年来都如影子一样常伴赵家大小姐身边,现在更成了赵董事长的左右手。看着他为难的脸色,罗可茵觉得无比的抱歉。
把自己的烫手山芋丢给别人,实在令她过意不去。但为了赵家大小姐愿意作牛作马的厉文显还是插手帮忙了,代为收下了那只价昂的IWC名表,罗可茵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了表之后,罗可茵才能再度鼓起勇气,主动去找席承岳。
要找席承岳谈何容易。她好像甜甜一样,把名片紧紧握捏在手心。踏入信华集团所属的大楼之际,她整个人都在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