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承岳还是微笑着,不过,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
“你常让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随便就跑上来找你?”他和蔼地问,不过口气已经开始转冷。
“学长喝醉了?”罗可茵很讶异。
“我哪有喝醉?我可是清醒得很。”说完席承岳才恍然。“你是说李宗睿?他怎么会是你学长?”
“宗睿重考过,而且因为重修,一直没毕业,虽然跟我同届,但其实大我至少三岁……”越说,席承岳脸色越凝重,罗可茵的话最后变成嗫嚅,不敢继续。
沉默半晌,席承岳才闷闷地说,“不要随便叫别人学长。”
罗可茵咬出下唇,想笑又不敢笑。事实上,罗可茵有很多很多学长,也都相处甚欢,她又是有礼貌的学妹,学长这称呼,可说一天到晚挂在嘴边。
但还是别说好了,因为,最特殊的学长,只有一个。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傻笑了一阵子,她傻乎乎地问:“学长,那我们早餐吃什么?”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你最想吃什么?”
“蛋饼。”那是她最爱的早餐。不过,看席承岳的脸又黑了几分,她聪明地立刻改口:“什么都好。学长,看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吃。”
“真乖。”亲一个做奖赏。
结果一吻又是难分难舍,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明明下午还有事,该启程回台北了,结果,席承岳还是留恋着,舍不得离开。
“怎么办?真不想走。”他抵着她的额,半正经半玩笑地逗她:“带你一起回台北,好不好。”
“不行呀,我明天还要上课。”她直觉地回答。
“不要上了,就跟我走吧,我们私奔去。”
“啊?”她大吃一惊,随即醒悟。“学长,你又在开玩笑了,对不对?”
席承岳微微笑着,眼神闪烁难言的笑意,看着她认真而因惑的脸,好半晌,都没有回答。
在当时当地,但是真心的,不能因为年轻无知就否定他的心意。他真的想一直跟她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然而他们都还是年轻,不知道说出口的承诺若不能实现,并不见得是心意不够,时光会流转,人事会变化,人生不像读书,只要努力就会有相对的收获。
但无论如何,他是真心的。在那一刻。
席承岳是真的想带她一起出国。
这段时间以来,仿佛要弥补过去几年的空白与缺憾,两人的感情一下子就浓烈起来,仿佛干柴终于了烈火,延烧速度与猛烈程度都出人意料。
没办法。重遇、过去的想像,遗憾等因素交相作用,加上他夏天就要赴美读书,有期限的恋爱总是特别容易发酵加温,一切混在一起,成了催情因子,他们来不及似的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如此甜蜜,却必须要硬生生喊停,席承岳百般不愿。他几乎把所有间睱时间都花在罗可茵身上,南北奔波毫不在意,一有空就打电话,约见面,只要几天没看到她,就焦虑到好像烧起来似的,坐也坐不住。
最快发现异状的,当然是他母亲的助理谢小姐,她负责处理席承岳的事已经不少年了,之前都算平静无波,席承岳又跟罗可茵联络上时,倒是没有劝阻或发怒,只是啧啧称奇地问他:“还是高中那个小学妹?”
“对,还是她。”席承岳对着电脑打字,头也不回地答。
“也不是顶漂亮,为什么会让你念念不忘?反而是去美国的赵湘柔,人美,家境也很好,怎么就没看你跟她联络。”
“我比较喜欢可茵。”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谢小姐还要追问。
等到的,只有啪啪啪的打字声,席承岳根本没打算回答。
“那些想要介绍女儿给你认识的,怎么办?”谢小姐站在他办公桌边,两手一摊,有点无奈地问。“至少也去吃顿饭,看看对象嘛。你以前就算有女朋友,也不会拒绝这种饭局,现在怎么变了/”
“以前是以前。”回答越来越简短,打字速度越来越快。
好不容易打完了起诉草稿,按了传送键寄到母亲的信箱——这是他们母子交谈的方式,看惨不惨——席承岳起身收拾好东西,转身,迅速往门口走。
“承岳,等一下,我还没讲完,关于研究所的事情,回复期限已经要到了,汪律师前两天也在问……”
自己的母亲要问话,还要间接透过助理,席承岳嘴角扯起嘲讽的笑。
进了电梯,他凉凉地说:“反正我不想去哈佛大学。请汪律师不用费心了。”
谢小姐叹口气。“你真奇怪。父母都是哈佛毕业的法学博士,别说入学许可了,就算要拿奖学金,也没有问题——”
“你觉得我要靠父母才拿得到奖学金?真令我伤心。”他开着玩笑。还是他消极抵抗的方式,用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敷衍过去。
“当然不是这意思。只不过,认识的人多,也好有个照料。”
走出电梯,谢小姐依然紧跟在后。席承岳故意捏了捏她的脸,笑说:“你也不过大我几岁,干嘛口吻像阿姨一样?”
“你正经点行不行?”谢小姐好无奈。
但席承岳已经无暇管她了,因为,可爱的学妹就在办公室楼下等候。
只见罗可茵一身轻便运动衣裤,短发利落,毫无粉妆点缀,乍看之下,毫不起眼,席承岳却像着了魔似的往她直直走去,连向旁的谢小姐都抛下不管了。
谢雅言也跟了上去,她得好好了解一下状况才行。
“等很久了吗?抱歉,你可以直接上来的。”席承岳说着,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罗可茵吓了一跳,在席承岳俯近想亲她脸颊时闪开了。她不大好意思地看着跟在后面的谢小姐,又看看席承岳。
“学长。”罗可茵轻声提醒。
“是,学妹。有什么事?”笑眯眯的回答。
他才不管有谁在旁边,硬是亲了一下才放过她。
啧啧啧!席承岳这个死小孩也有点种模样,谢小姐在旁边努力忍笑。
罗可茵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又无奈又宠溺地看着眼前笑得开心的俊男。
“是罗小姐吧?我们见过一面。我是谢雅言,负责看管这个家伙。”谢小姐把握时机,走过去自我介绍,硬是切入两人之间。
“叫她可茵就好了。”席承岳拉着学妹要走。“我们要去约会了,拜拜。”
谢小姐抗议:“喂喂!你有没有同情心啊?周末晚上还这样为难我。我也想去约会,看电影,吃饭,逛街啊!而且我今天得负责把你的决定问出来,才能回去交差,没给我回答,你别想走。”
“去找你男朋友。”照走。“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席承岳!”
还是罗可茵心软,忍不住说:“那谢小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要!”“别想!”
两票对一票,加上有人发挥点字诀,很聪明的对心软的那个进攻,果然成功地捞到一顿晚餐,当电灯泡也不在乎了。
他们去了附近的日式拉面店,不为什么,只因为可茵想吃。
可位大少爷从小是各式高级料理养大的,嘴巴刁得要死,但看他在罗可茵身边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罗可茵点什么他就点什么,茶来喝茶,面来吃面,光是看着她吃就心满心足的样子,谢雅言忍不住又要啧啧称奇了。
真是的,要是让家里负责帮佣煮饭的太太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死。
“因为我在高雄读大学,只有回台北时才能来这里吃面,不好意思,要你们陪我一起来。”三人入座后,罗可茵温和解释给谢雅言听。
不是可以客套,却让人觉得被关心了。
这个女孩虽然不亮眼,外表甚至有点帅气中性,但,她温婉柔和的态度却非常有女人味,尤其望着席承岳时,那内敛的温柔,让旁观者看了都要醉了。
“你在高雄读书呀?大几了?读什么?哦,今年要毕业?”谢雅言看了席承岳一眼。“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当老师?是不是也要出国深造?”
在氤氲的热气、拉面的香味中,罗可茵直觉地摇头。“我不能出国呀。”
此言一出,连席承岳都停筷。
“哦?为什么?”
“我……毕业后必须去实习,才能取得教师证,然后要考教师甄试。”她被面前两人突然变得严肃的表情吓到。
事实上,她最近回台北,也都是在面试、寻觅实习的学校。这是他们系上毕业生必走的途径,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木桌上空陷入一阵沉寂,突然,拉面似乎不香了。
“你完全不想试试看?”谢雅言追问。
“嗯。我大二水价已经去过美国游学,我觉得……似乎不是很适合我。”她委婉地说。
美国是个好地方,但,比较适合自信而又有能力的人,想赵湘柔,或席承岳。罗可茵记得自己始终无法打入那些ABC或留学生的生活圈,即使湘柔带着她到处去玩、去见识,她也只觉得自己是个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