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抵抗他的情绪,正一点点的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他的药的原故,她不像原先那么排斥他了。这令她有些惶恐,而更糟糕的是,每一个缠绵的夜里,两人分不开的缱绻,也使她越加习惯他的体温和触碰。
她怕极了有朝一日会如他所说的,喜欢上他。
“假如,我生不出孩子呢?”
“你似乎总要把事情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去。”
“别岔开话,回答我,你会休了我吗?”她思索着能否争取她的自由?
生不出来就算了,当我没那个命,我们收养个不会被我克到的孩子就好。”连晨曦轻声细语,像是在述说情话。
荧惑抬头看他。
闭合着的双目上,有一只眼留着伤疤,她不自觉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眼皮上的疤痕。
“你是生了什么病,非要对我这么死心塌地?”她有点苦恼。
“这不是病,应当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不幸。”他遇到过许多女人,也拥有过不少妻妾,比荧惑美丽体贴的女子,在这世上多如繁星,偏偏他这么多年来只惦记着她。
年少时的痴迷,已使他吃尽苦头。遭她背弃的怨恨,伴随他长久以来的孤单,酝酿出超越痴迷的执着,执着到刻骨铭心,那已不单单是怨恨,还有求之不得的痛苦。
等到寻得她的那一天,发现她学会了情义,懂得爱人了,他所有的痴迷、怨恨、刻骨铭心、求之不得,都凝集成了埋藏十多年的渴望。
他还是想要她,活到今日,唯一想得到的人,只有她。
“假如我能做得到,我也不想再接近你,荧惑。”留一个舍不得伤害却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人在身边,有多么的危险?
连晨曦的隐患不必说明,荧惑也感受得到他曾有过的忧虑;但即便如此危险,他仍愿冒险娶她为妻。荧惑豁然开朗,自身的得失和他的行为比较起来,显然微不足道。
她不想再抗拒他了,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你让我吃的那个药,有没有解药?”
连晨曦略一思索,想起前夜两人交手,他塞了一颗诱人发情的媚药喂她,又骗她那药会令她喜欢上他。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一种药能够摆布人心?他的一时戏言,荧惑居然信以为真了?
“我答应为你生下孩子,你给我解药吧。”荧惑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认真的神情表露出她不但信以为真,更为此惶然不安的心思。
连晨曦张开眼,仔细的打量她,确认自己没有误解,她确实惶然不安……是在害怕有一天爱上他吗?
“开始喜欢我了?”他戏谑的问,那副自然流露的迷人神韵,足以迷惑天下间的女子。
“怎么可能!”荧惑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耳根悄悄发红。
“那就等你喜欢了,我再给你解药。”
第4章(2)
“那还来得及吗?”她切齿道。
“来得及的,你不是说过,非亲非故的,不会有人无怨无悔的去爱着另一个人。”他温和的语调,恰似胡琴乐曲那么委婉动听。
荧惑所剩无几的坚持也如冰雪消融,一点点退去。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的去抵抗他的好。
“生出来的是女儿也没关系吗?”她就是身为女儿身才被抛弃的,假如她生不出儿子,她还有用处吗?
连晨曦毫不迟疑的颔首。
她偷看他一眼,他还没闭起双眼,含笑的眸子柔暖至极,温和的容颜又像是绚丽的阳光,把她心里阴暗的积郁一点点的驱散。
荧惑觉得挫败,自暴自弃的想着:她这条命就随他处置了。即使最后,他会百倍千倍的伤害她,她也不想再逃避了。
如果被他伤害,就算是扯平了十多年前的恩怨,如此一来,她内心的愧疚也能减少;然后,她就不再有负担,可以平心静气的对待他,也许……也许还能与他相爱下去,一直到老,做对真正的夫妻。
这么想着,她忽然希望他能快点伤害她,给她一个痛快,好让她彻底的偿还以往的债。
“荧惑!”刘家夫妇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开口就道:“小玉醒了!”
这么快?荧惑好半天才回过神,不自在的瞥了连晨曦一眼。“你请来的大夫挺有用处的,多谢了。”
连晨曦已闭起双目。“幸亏如此。”
*
用过午膳之后,荧惑陪着卧病在床的妹妹谈心说笑,不知不觉的,时光悄悄流逝,再回神,太阳已快要西下了。
“姊。”发觉荧惑心不在焉,小玉望着窗外的夕阳,无限遐想跃上脑海,“你每夜都和姊夫一起吗?”
荧惑心弦一乱,反问:“怎么,你也想要一位夫婿陪伴?”
“不是……”小玉难为情的摇头,又问:“姊夫疼你吗?”
荧惑哑然,想不出连晨曦有哪里不好,过了片刻,她别扭的点头。
“姊,娘和爹似乎不太喜欢姊夫……”
荧惑无奈的笑,“人言可畏,因为大家都说他不好。”
小玉困惑的眨了眨眼。
这时,半开的房门被人轻轻的敲了两下。
荧惑回头一看,是连晨曦。
他又来了。
“姊夫。”小玉笑嘻嘻的打招呼。连晨曦闭着眼睛走路,还不会行差踏错的本事令她啧啧称奇。
“小玉真有精神,不累?”他止步在荧惑身旁。
荧惑垂头,闪躲的目光注意到他露出衣袖的手掌,那微微弯曲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以及浮上肌肤的青筋……都令她想伸手去触摸。
这个男人属于她,无论是一只手,或是他的心、他的生命,都归她所有。
“有人说,是姊夫害我生病的。”小玉天真的发问。
荧惑一听,尴尬的抬起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绮想赫然消散。
连晨曦婉转的回道:“还希望你姊姊不要怪罪我。”
怪他什么?害小玉生病吗?荧惑看他一眼,平静的心突然揪了起来,为他的委屈感到难以忍受。
她故作淡漠的开口:“小玉,你生病与你姊夫无关,是你不乖,掉到池塘里,得了风寒。”
“我看池塘里的花开得漂亮,想摘一朵,谁知道会跌进去……”小玉哀怨的嘟起嘴巴,咕哝了几声,又问道:“姊,我不小心生病是我的错,我没否认呀!可是为什么别人却要说姊夫的坏话?”
“因为姊夫是个不祥的人。”连晨曦态度自然的接下话,亲和的神态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听了他的回答,小玉和荧惑都愣住了。
*
走出刘家大门,天色已暗,街道上行人匆匆,荧惑不时仰望身旁的夫婿,他没带下人,闭着眼不需要别人引导,伴随她一步步走向对街的摘星楼。
“你喜欢小玉妹妹……”他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句话。
荧惑停下脚步,让他的身影慢慢越过她。“我被刘家夫妇收养时,小玉还是个需要人照料的孩子,我帮她洗澡、喂她吃饭,在我心目中,那个女孩就像我自己的孩子。”
连晨曦继续向前行,晚风中,传来他若有似无的浅笑声。
荧惑听不清楚,只盯着他的背影看。
他的每一次定动都轻松自如,仿佛不需要花费精力去判断周围的方位也能掌握所有情况。
可荧惑觉得他的身影那么孤单,不是她的错觉,她知道这个男人必须孤单,否则接近他的人会受伤。
她不由自主的上前,拉住连晨曦的衣袖。
两人停在摘星楼的大门口,守门的下人边行礼边迟疑的看着他们。
“走不动了?”连晨曦回头问她:“需要我牵你?”
她没有回答,手仍揪着他的袖子不放。
他微微一笑,“还是要我抱你上楼?”
荧惑险些窒息,他的笑颜和温柔话语好比美丽毒药,致命又惑人。
“荧惑,怎么了?”听不到她动静的连晨曦,疑惑的睁开眼。
她急忙低下头,不让他看到她迷茫的神色。“你……若不闭起眼睛,而是经常视物,是否会影响眼力……令你感到不适?”
“对,大夫说过我得减少视物,否则眼力会衰退。不过,我的听力也因此有所提升……”
“对不起。”
没等他说完话,一句轻微的道歉声,几不可闻的响起。
连晨曦惊讶得怔住了。
荧惑乌黑的发髻上,精美的金钗微微闪烁着光芒。
“我很庆幸,能看见你的改变……”连晨曦感叹着,握住她揪着他衣袖的手,拉她走进大门,好像眼力不佳而需要牵引的人是她。
荧惑咬着唇瓣,原先没想要道歉的,却情不自禁的向他低头。
她是真的伤害了他,对不起他,她知道。奈何年少时的错误已无法挽回,她不再担心偿还的代价,反而担心再怎么弥补也没用了。
“你不用对我好……”被他带上楼,荧惑迷茫的说着。
“你是我的妻,我怎能对你不好?”他温和的回道,脚步不停。
“我以为你娶我之后会狠狠打我一顿,每天照三餐的凌辱我……”各种遭他辱骂、毒打、侵犯的暴行,一直在她脑海威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