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害己的祸害,天怒人怨的灾星,他只能对喜欢的人不停道歉,然后将他们推得远远的。
“荧惑,就只有你能陪我,只剩你一个,我该知足的,不要去想多一个家人延续我们的生命。有你在就好,其余的都算了。”
他向命运妥协的话语,让荧惑听得眼眶发红。
她狠狠的咬破舌尖,让剧烈的痛楚将快要溢出的泪水逼回眼眶里。“我不会有、事的,让我试,不,即使你不让,我也要生!”
“算了,荧惑。”他重复着劝说。“你知道我有多危险,既然大夫和神算都说让你生育不安全,我们就该放弃。”
“可是我……”荧惑发觉说话声带有一丝脆弱与哽咽,惊慌的闭上嘴,拚命的要求自己坚强。
“已经足够了。”他抬起头,将她抱到怀中。“让你陪在不爱的人身边,忍受我的纠缠,对你已经够残酷了。”
荧惑瞪大双眼,竟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很清楚人心是不可扭转的,你若不喜欢我,我再怎么巧取豪夺也没用。”
他在说什么?荧惑越听越恐慌,他想放开她厂吗?思及此,应该庆幸、期盼自由来临的她,反而极度不安。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好几年前,我就知道你的下落了?”他问,没等她回答,又道:“我经常偷偷去窥探你的生活,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你对别人好。”
荧惑脸贴着他的胸口,想跟他说──她也做过相同的事!
在他上门下聘之前,她也曾去偷看过他,看他出入无人敢相随,看他在她家对面起了高楼,看他变得不同以往……
可她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揪着他的衣裳,任焦躁的火焚烧心房。
连晨曦叹了叹,又道:“那时,我对你还是有怨的,但又狠不下心报仇,也怕接近你,再次与你有交集……”
他了解自己,也了解她对他的影响,知道一接近她,他就会失去一贯的冷静坚持,放下满腹怨尤,重新痴恋着她。
因此,他退缩了,只在每次闲暇时分,去偷看她一眼,不想报复,怕伤害她,自己也难受,更怕她一旦消失,不存在了,他会更加孤独。
然而,退缩了那么久,最后,他还是来到她身边。
表面上,他是为了要传宗接代,要她来偿债。可实际上,一碰到她,他就心慈手软得不像自己,为她丢了心,舍弃一切也舍不下她。
“为什么你就是这么的冷淡?”连晨曦无奈的问着怀里一动也不动的女子。“活到这么大岁数了,遇到这么多凄惨事情,我却找不出一件比喜欢上你更悲哀倒楣的事。”
荧惑一听,忍不住要反击,嘴刚张开,先冲出口的却是苦笑。她溃败似的,越笑越大声,失控得险些笑哭了。
他抚着她的肩头,“太晚了,别笑了,该休息了。”
话说完,他起身关窗熄灯,室内的寒气因他的走动逐渐消散,只留下浓浓的柔暖。
荧惑等着他躺到身旁,为她盖好被子,她在心里对小玉道歉,希望妹妹一早醒来见她失踪了不会太惊讶。
连晨曦的体温一点点浸染而来,环绕着她的身体。她闭上眼,让一晚上起伏荡漾的心绪慢慢稳定……
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向他靠去,她安心的睡了。
浅眠中,额头忽然有点热意。
荧惑立刻清醒,但她不动声色,不知什么东西在她额头贴了一下,又移开,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温柔得好像一个吻。
身边的男人轻微的移动声传来,荧惑霍然睁开双眼,湿润的眸子里有水珠溢出来。
那留在她额头的,确实是一个吻。在她无意识的时候,那轻轻一触,把他深切的爱意,悄悄的送给她。
荧惑深吸了一口气。
“你没睡?”有所察觉的连晨曦发问。
冷不防的,她翻过身,举起手捶打他的肩臂。连晨曦困惑的抵抗,才挡住她莫名其妙的攻势,她居然头凑过来咬他。
“荧惑?”防备不及让她咬到脖子,连晨曦茫然得像个不懂世事的孩子,既无知又担心。“你不舒服吗?”
她无理取闹的对待他,他还为她忧虑,荧惑忍不住哭出声来。
在遭到亲人的抛弃后,已经许多年不曾示弱的她,居然为一个亲手伤害过的人掉眼泪。
荧惑又恼又难过,捶打他的力道却一分分的减弱。
她最抗拒的事终于发生了,连晨曦终于把她折腾得失去自持,喜怒哀乐全围绕着他转了。
他不了解她心里的曲折,厚实手掌在她肩头轻轻拍抚着,关心的问:“是肚子疼了?”
“我讨厌你……”她哽咽的声音慢慢响起。
连晨曦先是一怔,继而柔声道:“这话我听过了。”
“最讨厌你了。”又重复了一遍的荧惑,双手却做出与话语相反的举动──紧紧抱住自己最讨厌的人,像在抱着赖以生存的救命浮木。
连晨曦无声苦笑,相信这世上没有比他更自虐的人了,谁不爱,偏偏爱上一个别扭的女人。
第7章(1)
清晨,天刚亮,刘家人就急急忙忙的跑到摘星楼,寻找女儿的下落。
荧惑顶着一双略微浮肿的眼睛,硬着头皮,在家人犹疑的目光下,艰难的说服父母,让她留在连晨曦身旁。
在这期间,还得忍受小玉的取笑,“姊姊真是一天也离不开姊夫了。”
这话一说,刘家夫妇齐声叹气。
荧惑秀颜泛红,哑口无言。
大家都以为她多么依恋连晨曦,她不以为然,偏偏又解释不清。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家人,连晨曦也回到屋子里。
他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告诉她:“趁今日天气尚佳,我们去城南的庙里上香祈福。”
“你信这套?”荧惑不想去,转身想回房间。
“这可是为了你的安全才去贿赂神明的。”连晨曦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箭步如飞的下楼。
每踏出一步,都像行走在云端,轻飘飘的,让她不受颠簸之苦。
荧惑发现躲在远处的下人们,正用惊疑不定的眼光看着他们。
连晨曦从未对哪一任妻妾这么好,好得令人担心,若是荧惑也被他克死了,他能否像以往那样顺其自然的默默承受,或是一蹶不振无法独活了?
“放我下来!”荧惑挣扎着,旁人的注视令她觉得不自在,冷漠性情早让她的夫婿破坏殆尽。
“乖乖跟我去,回来我就把解药给你。”出了摘星楼,连晨曦的劝说声越加柔和。
解药、解药……她信以为真的情毒,她曾经需索过的解毒之药,但那东西真能保证她永远不会喜欢连晨曦吗?
荧惑停止了挣扎,蜷伏在他怀里,像个阴郁的孩子,闷闷的吐出一句:“不用了。”
来不及了。
现在才给她解药,她想,她是治不好的了。
那能令她喜欢上他的情毒,早就渗透了她的血脉肌骨,恐怕她的魂魄也被腐蚀了。
“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男人。”她言不由衷,脑袋靠在他肩头。
“配你这个不讨喜的女人,正好合适。”连晨曦温和一笑,笑容宛如晨曦那般明亮。
只是满街道的人见了他,却仿佛见到妖魔鬼怪一般,争先恐后的走避逃离,完全没让他的温和明亮笑容所感动。
更离谱的还有人挨家挨户传话,说一句“他来了”之后,就见正在经营的各家小店都关起门窗,等他走远了才派人探头张望,隔了许久才敢再度开门。
这实在太夸张了!荧惑怀着疑虑,问连晨曦:“你说,我们要去的那间庙,会不会也关上门不让你进去?”
“如果那间庙拒绝得了我带去的香油钱。”他袋子里的厚厚银票也不是随便贡献的。
荧惑抿了抿嘴,不经意的,听到有人细声交谈着──
“这次他娶的女人怎么还没死?”
“这个不算久,以前也有人熬过一年半载的,不过最终啊……”
连晨曦闻言,脸转过去,周围立刻安静无声。
他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语:“我不会让你有事。”
那许诺,比任何甜言蜜语还有柔暖人心。
荧惑无力压抑发烫的心窝不断衍生的情火绕着她的四肢百骸燃烧,几乎要将她焚化了。
“晨曦……”她无意识的开口。
“怎么了?”他柔声问。
你比盛夏最灿烂的阳光还热烈……荧惑抿起唇,不把话说出口。若能时常目睹他的笑颜,她大概不在意自己会出什么事吧。
*
城南的庙宇,供奉着男身女相的观音。平日里,香客甚多,但今天,像是为了连晨曦的到来,庙内外一片空寂,只有几名出家人静静的守候。
荧惑跟着连晨曦走进庙里,与他一同伫立在神像之下,他为她点了香,让她祈福。
她接过香时,不慎被香灰烫到了手,眉头微皱,心里萌生起不祥的预感。
连晨曦发觉了,执起她的手,凑到他唇边,轻轻吹去香灰,然后柔柔的吻了下她被烫得有些疼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