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换一次衣服都这么麻烦!大明人就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很多不便吗?」她嘀嘀咕咕,好不容易把衣服换好,还重新梳了个新的发式,等跑出来时朱允炆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萧离一个人默默地擦着一杆长枪。
「万岁走了?今天你们练枪啊?」她好奇地凑近。
将枪放下,萧离看了她一眼。「妳喜欢绿色?」
「嗯。」谢萦柔把食指一竖,横眉竖目的威胁他,唇角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不许你说我穿绿色很难看!我警告你,这可是我的地盘。」
他好笑地看着她,「这是天子皇城,万岁的所在,何时成了妳的地盘?」
她被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开始耍赖,「不管,反正你要记得,你既欠我钱,又欠我情,所以在我面前不许反驳我的话!」
面对她的刁蛮,萧离又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望着她的眼神好像变了,不是平日里的冷淡疏远,或是鄙夷讽刺,那种深幽中常着一点黯光,长长久久的专汪。让谢萦柔心头再度怦怦直跳。
「干么?你又想笑我什么?」心跳紊乱,她警惕地回视,做好御敌准备。
「这个给妳。」他从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拿起一个东西交给她。
谢萦柔乍然呆住。那是一个竹子编成的圆形笼子,旁边还开了一道小门,门上挂着精巧的小锁,笼内有个用树枝及竹藤做成的小滚轮。
「这,这……」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变成了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这种东西吗?」他不甚确定的问,「给那只老鼠住的地方?」
「丘丘不是老鼠,是仓鼠!」她急切地纠正,又迫切地想知道这笼子的来历,「你去哪里买的?我以前在街上找过,都没有这种笼子,连司礼监的张公公都找不到。」
「我编的。」萧离的目光幽远,看着远方,「小时候家穷,姊姊和娘要编做一些筐子去卖,我偶尔帮忙,就学会一些技巧。」
好似一下子掉进一张看不见的网里,被网得密密实实,又软软柔柔,谢萦柔呆怔着看他,好半天才低低的说:「你这个人真让人好奇。」
「嗯?」他不解地皱眉。
「本来以为你就是一颗冷血无情的石头,没想到一次次的,你又让我看到心思这么细腻的一面。萧离,你为什么要当锦衣卫?」
他顿了顿,「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她轻声问:「燕王和万岁,你觉得哪个人好?」
他看她一眼,这一眼或许是警觉的,也是分析的。
谢萦柔明白他不说话是因为不能说。也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想劝他。「萧离,这个天下早晚都会是燕王的,有没有你,都将会是他的,但你要小心,因为朱棣是个心狠手辣、鸟尽弓藏的人,这一点比起他老爸……比起先皇,毫不逊色。」
他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谢萦柔叹口气,转着手中的笼子,「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个笼子,从今天起,我都不会再跟你生气了。」她伸出小小的手,平摊在他面前,「萧离,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平平安安的。」
他看着她真挚的眼,又看了看面前那只小巧的手,终年结冰的心终于被那发了芽的情绪融化,变得柔软起来。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是喜欢绿色的,尤其看到绿色穿在她身上,配上她明艳的笑容,真的可以让他回忆起在边关沙漠中体会春风拂面的感觉。
他也没有告诉她,为了这个笼子,他精挑细选了好几天的竹子及树枝,又亲自画了图样之后才着手制作。
北镇抚司的兄弟们都很不解他,没日没夜地关在屋子里做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要干么,甚至放下许多公务没有处理,对于他这个平日里每天都要处理至少几十个案例、十几个犯人的诏狱统领来说,实在是罕见的怪事。
可当他看到她见到这个笼子时又是惊喜又是感动的表情,便觉得心里好满足,那些为她做的,再没有说的必要,只要她喜欢,就够了。
着迷地望着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萧离以惯有的沉默掩饰内心的喜悦。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她的手一直伸在那里,脸又皱了起来。
眼中都是她娇嗔的脸,一只大手本来犹豫着伸出去了,却在半路又收了回来。
他是随时可能消失于世的叛贼,怎么能和她靠得更近?那会害了她的,还是维持现状吧。
收回手,他竟觉嘴里有些苦涩。
谢萦柔很是失望,「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痛快?」她强行拉过他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这样就算和我约定好了。」
「约定什么?」他看着她还拉着自己的手,有些气恼,但还有更多感动。
笨女人,怎么会硬要和他扯上关系呢……
「约定好我们是朋友了,从今以后不会做背叛朋友的事情,不会惹朋友生气,也不让朋友伤心……」
撤回手。他强压下满心的欢喜。「幼稚。」
此时朱允炆从内殿走出,「萦柔,妳和萧离过来一下,朕有话问你们。」
谢萦柔幽怨地瞪了萧离一眼才跑过去。「什么事?」
「听皇后说,妳曾经去给金城燕送过信?」
见她变了脸色,他又笑,「妳别怕,没事,皇后已经和朕说明白了,朕不会怪她。眼下朕地想请妳做回信使,帮我送信给金城绝。」
「送信给金城绝?那要奴婢去做什么?随便派个人去送信不就行了?!」她不大想见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直觉告诉她,他很不好惹,尤其是他眼里太过明亮的精光,让她很是害怕。
朱允炆摇摇头,「朕并不是只要一个送信的人,而是要一个能替朕和他谈判的人,想来想去,就只有妳合适了。妳身分简单,无论说对说错都无关大局,加上妳又聪明机敏,一定可以从金城绝那里得到朕想知道的答案,所以妳就不要推托了,朕意已决。」
听见这话,谢萦柔登时苦了脸,「那万岁想让萧大人做什么?」
「朕想请萧大人做妳的保镖,陪妳一起去。」
第5章(1)
她是一阵风,在这个污浊肮脏的天下显得尤为难得。我看得出为她心动的男子不只一个,但是我相信,最终得到她的人会是我,只有我。
——金城绝语录
谢萦柔不甚甘愿的在金城阁楼下出示玻璃戒指的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诧异地看看她,然后恭恭敬敬地说:「姑娘楼上请。」
正要上楼,见萧离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她又停了下来。
「保镖,你不陪我吗?」
他摇头,「妳自己去吧,金城绝不会对妳怎么样。」这一点,他还信得过这个昔日同袍的。
于是谢萦柔就这样独自上了楼。这座金城阁从外面看是一座非常漂亮的三层阁楼,飞起的八角檐和雕梁画栋的布置,非常雅致精巧。
室内,几名歌女拨着琴弦轻声唱歌,金城绝斜靠在大屋一角的软席上,轻阖着眼,打着拍子,看起来格外风流惬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魅惑一笑。「没想到妳这么快就会来找我。」接着一摆手,「都先下去吧。」
谢萦柔看着歌女们离去的背影,很不苟同。「你还真会享受,难怪人家说『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外面战事那么紧,你这里却如此风流快活。」
「倘若妳愿意,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金城绝星眸中的点点幽光似别有深意。
垂下眼,她说:「我一个小宫女,哪有这种福气。」
他又是一笑,对她招招手,「万岁派妳来给我送什么了?萧离也在楼下?不会是要先礼后兵吧?」
「他不过是陪我来走走,何况你真的怕他吗?」她把信掏出来递给他,「这是万岁给你的,他要我在这里等你回答。」
金城绝接过信,却随手丢在一边,见状,谢萦柔诧异地问:「你不看?」
他勾了唇,很不在意她笑答着,「不看也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无非是借钱而已。」
「那你借还是不借呢?」
扬起长长的眼睫,他不答,反道:「万岁好奇怪,居然会派妳来刺探消息。」
谢萦柔陡然语塞,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破朱允炆派她来的用意,但也很快调整好心情接招。「这岂不是说明万岁对你都有所忌惮,否则你一个普通的商人,万岁只要说一句『国难当头,要征用你的财产』,难道你就敢不从?」
伸出一只手,他霍地擒住她,往自己身前拉。
「妳很可爱,可爱在于妳很天真。既然妳博古通今,就该知道当初到底是谁造元朝的反,张士诚,不过是一个私盐贩子,陈友谅,不过是个打渔的,就是朱元璋,也只是和尚出身,但是他们却亡了蒙古人在中原的统治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