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愣,将视线转到她身上,“至少要四十个。”
“那你觉得现在已经朝这个目标发展了吗?”她露齿一笑。
他看着她扬起笑容,心里有某种感觉彷佛被唤醒,他愣住,想压下胸口翻腾的感情。
“宋元锡?”她唤着他,不解他的失神。
她柔柔的嗓音传来,宋元锡努力让自己镇定。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她美丽笑颜,在刚刚那一刻像忽地咬住他心。
他有些困难地正视着她,说:“你刚刚说……”
邵初霈再度扬起笑,“我说,你觉得现在已经朝招到四十个学生发展了吗?”
他别开视线,假装从网站看数据,答道:“再加油就成了。”
事实上,招生情况是很不错的,多半来自于他在网络上的介绍,另一方面,有些则是来这里上过课的学生们介绍的,他们都觉得邵老师美丽温柔大方教得好。
邵初霈思索着,一会儿后说:“我很感动耶,想把餐厅的工作辞掉了。”
“为什么?”他不觉得目前的营运算是已经稳定,怎么她这么有信心?
“教小朋友弹琴很快乐啊,我喜欢把音乐散播出去的感觉。我还记得以前小时候,妈妈逼我学琴,我每天又哭又闹,就是不想去上钢琴课,因为觉得坐在那儿,老师教的我都不懂,后来妈妈替我换成家教老师,这位老师很好,是教我弹‘爱之梦’的人,也燃起我学琴的兴趣。”她说着,口气有些感慨。
宋元锡想着小小的她皱着脸弹钢琴的样子,不禁浅浅地笑了。
她又说:“你知道吗?遇到好的老师真的很重要,弹琴是这么美好,怎可能不爱上?”
她的话说得有些梦幻,宋元锡听着,望着她灿亮的眸光,她灵魂里热爱钢琴的那部分,致命的吸引着他。
邵初霈咬唇,有些害羞地扬睫看着他,不确定的问:“宋元锡,你能明白吗?明白我认真的想做一个好老师的心?”
他沉默着,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她问的认真,他也该认真回答才是,不过,她是那么的温柔、认真、可爱、有耐心,已经是个好老师了啊,还缺什么呢?他愿意当她的伯乐。
她眨着大眼睛,无辜的望着他,见他忽然不说话,她以为他是觉得她天真,或许,他是认为哪有分什么好老师、坏老师,全是她为弹琴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觉得……”宋元锡沉吟着,为她的精神感动,哑声道:“既然你要辞掉餐厅的工作,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准备检定考。”
这段话说得太实际,邵初霈愣住了,原以为他会就情感面来讨论,结果这个人好实际,给的建议真是脚踏实地。
她别开眼,下意识讨厌什么检定考,上一个老板也频频催促她要考检定,当宋元锡也这么说,她忽然很幼稚的想,他们会不会是同一种人?
喔,她想太多了,宋元锡不会是个短视近利、不顾学生权益的人……而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蠢,她根本还不算了解他,她怎么就这么帮他说话,这么信任他?
第4章(2)
宋元锡没听见她回话,心想她应该是自己会思考,因此并没有再多说。
他忙着上网找有趣的图案,准备作布置,将另一面墙填满。她坐在旁边,望着外面的马路,仍思索的他的话。
她的眼定外面川流不息的车阵上,心沉了下来。
检定考……他也觉得检定考很重要吗?
邵初霈轻轻地叹息,忽地觉得有压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突然很想弹琴,于是很快站起身,走进教室,随便选了架钢琴坐下来。
她反覆抚摸着琴盖,沉淀了下心情才把它掀开,当手指碰上冰凉的琴键,她便不能自已,飞快的弹奏起来。
曲子还是“爱之梦”。
她的琴音极快,少了细腻的温柔感,将这曲子弹得颇为紊乱,宋元锡在外面听见了,慢慢走到门边,倚着门,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了?他想问,却问不出口。
他轻易地听出她琴音里的恐慌,可是他不明白,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她就心情不好了?他不禁忆起多年前的她,总弹着感情丰沛的“爱之梦”,而今天,同样的曲子让她弹糟了。
她不再作梦了吗?
越听她曲子,越心疼,但宋元锡压抑着自己,他想解开她对他过大的影响力,所以不能上前问她,不能太关心她,因此,他转身努力的移动脚步欲离开。
但走没两步,琴音倏止,伴随着奔跑声,邵初霈冲过来,站在他面前。
“告诉我,你为什么开钢琴教室?”她第二次问出这问题,上次他回答跟Damian有关,可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宋元锡不语,看着她过度在乎的眼神。
“为了赚钱?培养学生?为了听琴?”她抓抓头发,显得很懊恼。
他盯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对她过度激动的反应有些不解。“都是。”
“都是?”
“你说的都对,赚钱、培养学生、听音乐,这全都对。”他的语气十分诚挚。
她眨眨眼,追根究柢地问:“那是赚钱的成分多些,还是其他的多些?”
屋外雨声骤大,傍晚时分,他们站在没开灯的走道上,听着滂沱的雨打在窗户上,邵初霈被雨声搞得又烦又忧郁,宋元锡却因为嘈杂的雨声而静下心来。
他微笑了,“这不冲突,你问的问题不成立。”
不成立?她愕然,雷声忽地一响,她猛地抬头,看见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像她问的问题十分荒谬,他没有必要回答。
一时之间,她感到微微羞愧,自己竟这样莫名其妙地情绪失控,她想不透原因,为什么呢?一想到他可能跟之前老板一样,就这么害怕?
“我当然要赚钱,可是也想培养很多爱弹琴的小朋友,更别说我自己有多爱听琴了。”宋元锡以为她没有听懂,于是进一步道。
这一刻,邵初霈朦胧地发现,或许她这么怕他跟前老板一样势利,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外头传来推门声,晚上要来上课的小朋友来了,宋元锡再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出去。
她跟着他走出去,见他在外面跟小朋友说话,显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似乎不大会应付小朋友,他听着他沉沉的嗓音,她的心突地觉得好暖和。
这男人,对人似乎有些冷淡,却令她感到温暖,恍恍惚惚地,她将眼神移到他身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淡然的表情,不含情绪的说话方式,该是很没有感情的,可是她真真正正地从他身上得到实在的安全感。
新来的女学生有些叛逆。
第一次见面时,邵初霈问已经练了六年的学生为什么要换老师。
十二岁的小女孩玲玲用世故的眼神看着她,说:“因为老师教得不好啊。”
这句话让邵初霈骇着了,她战战兢兢的教着,怕教太浅,又怕教太深,刚开始的两个星期,她在分寸间游走,希望抓到适合玲玲的课程。
玲玲意见很多,会挑曲子,有些曲子太难,她偏要学,有些曲子看似简单,她不学,孰料那正是适合她的曲子。
邵初霈很烦恼,挑不定曲子给学生练习让她沮丧,这天傍晚,她上完玲玲的课后累坏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宋元锡看她这样,拿来订便当的名片簿给她,笑着说:“吃饭吧。”
她懒懒地抬眼,接过簿子的手有气无力,“唉,订这个。”
他扬眉,打电话订了便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玲玲比较难教的事他是知道的,而他觉得这只是磨合期,一开始不顺利是当然的,但是邵初霈这么失落,莫名的让他很忧心。
“她今天跟我说,她要参加钢琴比赛。”邵初霈看着天花板,忽然开口。
“然后呢?”他来到她身边。
“我不让她参加。”她闷闷地说。
宋元锡微愣,问道:“为什么?”
她沉默的噘着唇,大眼睛眨呀眨,很苦恼,一会儿后才说:“时间太赶了。”
望着她不够诚恳的眸子,直觉不是这么回事,于是问:“就只是这样?”
邵初霈深吸口气,转头看他,尴尬的一笑,“我觉得……她不适合参加比赛。”
他无语,回视着她,以眼神询问原因。
“她弹琴没有感情,或许我不该这样说,可是她弹琴不放感情的,我从没见过这样制式化弹琴的孩子,她的早熟,让我不觉得她只是个孩子。”邵初霈叹气道。
宋元锡皱起眉,抿着唇,许久后才说:“就算这样,她也有参加比赛的权利。”
她眨眨眼,眼神里多了固执,“可是如果她得了名,那她就会永远以为这样是对的。”
“那是她的事。”宋元锡冷漠的说。
“可是那是错的啊,光用技巧弹琴,不过是个技匠,可是、可是……弹琴要的是快乐啊!”
这句话太耳熟了,宋元锡忆起十年前那个夜晚,她双眼灿亮的说着这句话,让他深深被吸引,冲动的向她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