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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言语直接到不近人情,毫不考虑她的心情。

  于是梁知夏睁大了单眸看着他。

  白恩露只是面无表情地和她对望着。她咬住嘴唇,从椅子上起身,从他面前跑出保健室。

  白恩露放下摸着颈子的手,掌心撑着桌面,低声说了句:

  “笨蛋。”

  根本就不是无所谓的样子。

  *

  她有想要实现的心愿。

  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实现,所以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什么方式她都愿意尝试和相信。

  只要能够实现她的心愿。

  由于制服被扯破了,所以梁知夏没有留在学校上课,而是一个人走回家。把衣服换下来之后,她拿着白恩露借给她的外套到厕所,放水在洗脸台上,用手洗起外套来。

  待洗干净后,脱水晒在阳台。她抱膝坐在客厅椅子上,一整个早上过去了,中午过去了,她躺下来,睡着了。

  斜射进屋内的夕阳将她笼罩住,她作了梦。梦里,爸爸跷着二郎腿在客厅看报纸,妈妈则站在厨房煮饭,她伫立在门口,一开门看到他们就笑了。

  因为胸口痛了一下,她从梦中醒过来,撑起身体抬起脸,屋内,一片漆黑。

  要是……能够永远都不会醒来就好了。

  第4章(2)

  隔天早上,梁知夏一到学校,就先寻找昨天那个女生的踪影。对方的制服上好像没有绣学号,不知道那个人是几年几班的,在昨天之前也没见过那张脸孔,想找到人恐怕要花一番心思,但她还是每节下课都到其它大楼和教室去寻找。

  她甚至想着对方说不定会主动来找她,因为,她有那个女生想要的东西。

  但是一整天下来,她都没有找着人。直到放学了,梁知夏才在比较少人会走的侧门大树下看见那个女生瘦长的身影。

  她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那个女生发现她,开口道:

  “我本来还想去找你呢。昨天我太早跑出去了,消耗太多的力气。”她说的话有点莫名其妙的。

  梁知夏并不关心,警戒地停在一段距离之外。

  那个女生歪着头又说:

  “没想到你自己出现了……你不怕我像昨天那样抢你的东西吗?”

  当然怕,但是她不会轻易让它被抢走的。梁知夏专注地凝睇住女生,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就可以立刻跑走。

  “你为什么……为什么想要那根羽毛?它不是普通的羽毛,对吗?”虽然一起看见黑影的老师不信,但是她信。这个想要抢走羽毛的女生,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她必须要问出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把羽毛给我吗?”女生眨眨眼道。

  梁知夏一怔。

  “我……”

  “不会对吧?”女生昂首望着头上的树枝,说道:“因为人总是很狡猾的。”

  自己刚刚的确想要说谎欺骗对方,即使这样做很卑鄙,但只要能知道关于羽毛的事情就好。梁知夏双手紧握成拳,无话可说。

  女生一直抬头望着树,然后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

  “你知道吗?自杀的人,就算死掉了,还是会在生前自杀的地方,一直重复着自杀的动作。就像是在惩罚那个人为什么要自杀,不珍惜自己,让那个人每天每天,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重复杀死自己。”

  “……咦?”梁知夏不懂她为什么会说这个。

  “我告诉了你,你就不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风突然变大了,树叶剧烈地摇晃起来。女生抬起手来,指着大树最粗的一根枝干,道:“你看不到,但是,有个人又吊死在这里了。这是这个人第一万零九百七十三次在这里杀死自己。”

  “什……什么?!”梁知夏错愕地看着她。女生所指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当然也没有吊死的人。

  “一直吊在这里晃啊晃的,看起来很碍眼啊。”女生转回头,双目圆睁,说道:“我不知道那根羽毛你拿去有什么用,不过那的确不是普通的羽毛;如果把羽毛给这个人,这个人虽然上不了天堂,却可以不用再一直杀死自己了。好了,我都跟你说了,那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梁知夏愣住。

  “你要把羽毛给我呢?还是不给?”女生直盯着她的脸。“不给,我就要抢了。”她瞪眼说。

  梁知夏下意识后退一步,正想着要离开时,就看见白恩露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

  “你们在做什么?”他边说边快速朝这里走近。

  高瘦女生见状,对梁知夏说道:

  “你的老师,真的很烦啊。”语毕,闪身到大树后面。

  梁知夏才将视线从白恩露身上移转回来,就发现女生已不见人影。

  “又给她逃了。”在大树旁张望的白恩露蹙眉,之后来到梁知夏面前,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下次看到那个女生,要赶快告诉我?她刚才做了什么?”

  “……老师。”梁知夏只是望着那棵树,道:“上次你跟我说的,有人在这里往生了。那个人……是吊死在树上的吗?”

  “嗄?”白恩露一愣,道:“听说是这样没错。”

  心脏好像用力地跳了一下。梁知夏告诉自己,这和她无关,就算那个女生说的全都是真的,就算那根羽毛的确可以帮助一个死掉的人,也都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和我……无关的。”羽毛是她的,只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羽毛,就足够了。

  “喂。”

  听见白恩露唤她,她回过神来,见到他有点严肃地问道:

  “你怎么了?那个女生有伤害你吗?”

  “也……和老师无关。”因为老师不相信。

  梁知夏低喃了一句,接着转身跑出侧门,还听到后面的白恩露“喂!你——”地喊着她。

  一路奔回家,她心跳不稳地将钥匙插入锁孔。每天总是只有自己一人的家,今天一打开门,却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

  一瞬间,她傻住了。明明知道这是事实,却还是忍不住以为自己在作梦。

  “爸……”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微微发起抖来,下一刻,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她的叫唤。

  “姊姊好。”一个约莫九、十岁的小男孩就站在她面前,非常有礼貌地向她问好。

  “啊……你是?”梁知夏低头看着陌生的小男孩,心里满是疑问。接着,一个女人,从她家的厨房走了出来。

  “哎呀。”端着茶杯的女人见到她,先是羞红了脸,随即有些难为情地掩住嘴。

  梁知夏只能望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没有看她,就像妈妈过世后的每一次相处一样,所以之后,父亲连家也不回了。

  女人将茶杯放在梁知夏父亲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走到梁知夏身旁,道:

  “你一定是知夏吧?你好。不、不好意思,那个……我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女人对她说明着,眼睛却不时飘向梁知夏的父亲,含糊道:“那个……你爸爸他、他……他有点不舒服,是我送他回来的……啊,这是我儿子。”她双手放在小男孩肩上,微笑介绍。

  “……你们好。”她回避对方示好的视线,垂下眸,却看见小男孩大大的眼睛望着她。“我……我回房换衣服。”她仓卒道,离开那个令她窒息的客厅。

  将房门关上,她背抵着门,滑坐在地。门外传来女人和小朋友的声音,梁知夏抱膝将脸埋在手肘里。

  结果那天,晚餐时间,女人借用厨房煮了一桌家常菜,在尴尬不自然的气氛下,四个人一起用晚餐。

  席间,开朗的女人跟每个人讲话,而她这个女儿和父亲却完全没有交谈。

  之后,女人和小男孩坐计程车离开了,父亲回到房里便没再出来。虽然父亲明明在家,却跟她平常一个人在家时没有不同。

  隔天,父亲又开始加班不回来了。

  星期五放学,虽然天空阴沉沉的,但同学们都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家享受两天的假期;梁知夏背着书包,朝自家方向前进,走着走着,步伐越来越慢,之后,她停下来了。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动,还因挡路而被路过的同校学生侧目。良久,她开始往反方向走。

  她不曾逃避过,一直都很努力去面对。

  但是……但是……好累。

  她真的好累。

  一直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实在太难了,她好辛苦……已经是极限了。

  这是第一次,她不想回家。

  *

  “白老师,你在看什么?”

  这学期负责绿化校园的校工阿伯路过,看见白恩露站在侧门旁的那棵大树下专注观察着,开口问了一句。

  “嗯,没什么……”白恩露若有所思地回应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着校工阿伯:“阿伯很久以前就在这当校工了,请问这棵树在这里多久了?”

  “喔,跟学校的年龄一样,至少三十年有喽,比白老师你老了。”校工阿伯呵呵笑着。“不过学校创校之前,这棵树就在这里了,因为位置没有挡到建筑物,所以就留下来了。”

  “是吗……”白恩露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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