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她的脚程不可能比他还要快,他怎么会一路上都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呢?莫非她根本没往这个方向离开?那她会上哪儿去?
「她究竟是跑哪儿去了?」他喃喃自语,转身回破庙,打算从破庙周围寻起。
结果,他在破庙后头的小丘上找到了她。
她挽起衣袖及华美的裙摆,右手以尖石为辅,正努力挖著土,不晓得在挖什么,他好奇地走近。
「你在做什么?」他看她似不怕脏,双手沾满了泥土。
「咦?你这么快就睡醒了?肚子饿了吗?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
华夜雨见他醒来,先是一惊。随即笑著要他耐心等候。
「你在挖地瓜?」她不是走了?为何会跑来挖地瓜?
「对,待会儿就能烤给你吃了!」华夜雨心想待他睡醒了之后,一定会肚饿,所以想趁他醒来前,在附近找些野菜野果,让他能在醒后果腹。
细碎的阳光像这世间最华美的金钗、步摇,洒落在她乌黑秀丽的长发上,她的脸庞泛著甜甜笑意,额头与鼻尖皆沾到泥土,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她美得不可思议,仿佛不小心流落凡间的俏皮仙女,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你将就点,先吃些野果填填肚子吧!」华夜雨见他呆立原地,心想他一定是肚子太饿,等不及了,于是拿起她先前摘到的野果,递给他。
恭云起傻愣地接过野果,看她又蹲回原位挖著地瓜,站在上方的他,觉得她好娇小、好柔弱,仿佛风一吹,她就会被卷走似的。他想张开双臂,当她的依靠,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是太阳太大,晒得他头眼昏花吗?否则他怎么会兴起想要好好珍视她的念头?
「你受了伤,该好好休息,先回破庙休息,等我将地瓜挖好,就会回去了。」她边挖边交代。
「我一定是疯了……」他咕哝道。
「什么?」她没听清楚,一脸疑问地抬头看他。
「你有把握能把地瓜烤得很好吃吗?」他转移话题,问道。
「当然行!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是常常挖地瓜回家烤给全家人吃,大家都赞不绝口呢!」儿时家贫的经历,使她就算无米可炊,也能想出解决的方法。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恭云起心一横、牙一咬,决定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他就是得了失心疯。
「决定什么?」决定要好好品尝她待会儿烤出来的地瓜吗?
「决定让你和我过著东躲西藏的生活!」他大声宣布,让自己无法反悔。
「你说的是真的吗?」华夜雨喜出望外地大叫。没想到他会愿意让她同行,莫非是她能烤出美味的地瓜,所以让他改变了主意?
「当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金灿的阳光,甜美的笑容,使他失了理智,兴起带她走的念头。此刻的他仅知道,不想对她放手,就算她极可能成为他的弱点,他都不愿意松手!
唉,他果然疯了!
「太好了!我保证你带我走绝对不会吃亏的,我一定会天天做出比烤地瓜更好吃的东西给你吃!」华夜雨误以为烤地瓜成功收买了他的心,开心地笑著向他保证。
璀璨的笑靥,使恭云起怦然心动,加深对她的渴望,目光再也无法自她身上移转。
灿烂金阳投射在高大的张渊飞身上,使他全身宛若镀了一层金光,华夜雨瞬间看呆了。
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极了他们全家喜爱的黄金。
她情不自禁地脸泛红潮,心头小鹿乱撞,沉醉在他恍若神只的光芒中……
*****
恭云起与华夜雨两人连袂南下,为掩人耳目与不落人口实,华夜雨女扮男装,对外两人一律以兄弟相称。
一路上,华夜雨也如当初对他所做的承诺,不给他惹麻烦,安分守己地当个乖弟弟。
恭云起和她相处得愈久,就愈难把持得住激昂热切的心,在他眼里,她的所有小动作看起来皆是那么讨人喜爱,她的一颦一笑像极了太阳般,渗透进他的心扉。
「大哥,你瞧,那里不知在吵什么,咱们过去瞧瞧好不好?」不等恭云起同意或拒绝.华夜雨已拉起他的大掌钻入人群。
走过一个接一个的城镇,沿路上凡是有可看的热闹,好奇心重的她绝不放过,两人一路走走看看,压根儿就不像正被大批人马追杀中。
恭云起微笑纵容,与她一同钻到最前头。他状似漫不经心,实则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留意著四周的动静,以防有人突然窜出偷袭。
原来,是两名皆卖肉包的小贩正为著谁抢了谁的生意而破口大骂,双方各执一词、抡起拳头,准备大打出手。
「大哥,你瞧,他们要打起来了!」她拉拉张渊飞的衣袖,低声道。
「没事的,他们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打起来的。」恭云起自两名小贩的眼中看见迟疑的眼神,明了他们正等待旁人劝架,好有个台阶下。
「真的?」她狐疑地问。
「看下去就知道了。」会打、真要打的,早就出手了,不会拖那么久。
四周围观的群众劝两人平心静气,别伤了和气,两名小贩称心如意,假意勉为其难地接受劝阻,嘴巴各自念念有辞地走开来,围观的人群也因没好戏看而散场了。
「果然被你说对了!」她一脸崇拜地望著他。
「这种事看多了,自然晓得接下来会怎样发展。」他耸耸肩,不认为这是多难预测的事。
「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谦虚的说词,听在她耳里,对他更加崇拜了。虽然他在破庙中要她有心理准备,说得好似他们一路上都得餐风露宿,但事实上并不然,他们都会在天黑之前找到投宿的客栈,除了在破庙烤地瓜找果子给他吃那次外,她根本就不曾再找过食物了。
这趟逃亡之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飞来高去、没有惊世骇人,比她先前预想的要轻松简单。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她老是吹捧他,可是怕他会后悔带她离京?
「是你太谦虚了。」华夜雨老是夸他,除了怕他后悔带她同行外,便是他比预期的要好。
*****
一路行来,他不曾嫌她动作慢、爱看热闹,拖累他的速度,凡是她想看的,他从不说个「不」字,任她看个尽兴,这一路简直就是游山玩水,令她乐不思蜀。
「等等!」忽然间,恭云起神色一敛,拦下她。
「什么?」等什么?又有热闹可看吗?在哪里?
在她不明所以时,大队人马已迎面而来,为首的是名留著白髯胡须的长者,而在他身后的又是另一名长者,更之后,她认出了先前围著他们的孙存仁。瞧他们大队人马面色凝重,即知他们来意不善。
原本热闹的大街上有许多人走动,结果「快枪门」的人马一出现,所有人发觉情况不对,便飞也似地逃了,躲进屋里透过门缝偷瞧,使得热闹的大街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的。
「申掌门真个是好心情,有雅兴带徒弟们出门散步。」见「快枪门」大阵仗出现,连师父、师叔都请出来,想必今日是抱持著绝不空手而返的决心。
「据闻前些日子,张少侠对我这些不成材的徒儿多有『照顾』,我这做师父的怎能不特地来向张少侠『致谢』呢?」申正道此行一则是要取得「冲霄剑」,二则是要讨回面子。
十个徒弟联手竟还打不过区区一个张渊飞,这事情要传了出去,江湖人士会以为「快枪门」尽出些成不了事的脓包,这让门中的弟子们往后要如何立足于江湖?
「申掌门太客气了,受到贵派门徒『照顾』的人是我,该由我择日到贵派致谢才对。」恭云起状似轻松地和申正道说场面话。
「张少侠也太客气了,无须你亲自登门拜访,老夫自动前来,省去张少侠一番功夫,岂不是更好?」申正道锐厉的眼眸紧盯著张渊飞,至于被张渊飞护在身后的人他则不放在眼里。一个瘦瘦弱弱、不懂武艺的小娃儿,可碍不了事。
「呵呵!」恭云起干干地陪笑,一时无法脱身。今日若独独他一人陷入「快枪门」手中,他要突围也不是难事,可身边跟著华夜雨,他就无法不顾及她的安危了。
「张少侠是要乖乖到老夫那儿作客呢?还是要老夫亲自『请』张少侠走一趟?」申正道不介意动手请他走一遭。
站在申正道身后助威的徒弟们,皆非常渴望师父能动手请张渊日前他们在张渊飞那吃了大亏,回去向师父、师叔搬救兵时,又被骂得狗血淋头,因此对张渊飞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马上拔除。
「身为晚辈,我怎么好意思劳申掌门的驾?」恭云起嘴角扬笑,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待在他身后的华夜雨可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先前她已经觉得「快枪门」的人够凶的了,没想到他们师父的脸看起来竟宛如石头刨凿出来的,像是一辈子不曾开心咧嘴笑过般,教她不寒而栗,「那就走吧。」申正道冷哼一声,负手转过身。